盛璟尧虞莞莞（盛璟尧虞莞莞）全文最新章节-盛璟尧虞莞莞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时间：2023-06-04 15:21:28 热度：37.1℃ 作者：网络
随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拼凑，一个完整的故事终于显现。
那是关于一个少女为了爱恋所有不为人知的心事。
虞莞莞于年少时跟随兄长进京述职对盛璟尧一见倾心。
五年前，虞莞莞听闻盛璟尧澜沧关之战负伤失踪，违抗军令去西南救下了盛璟尧，因为军情紧急可盛璟尧又一直不醒，虞莞莞只能将人安置在医馆又匆匆离开，只带走了潜龙玉佩。
不知如何出现的苏清荷冒领了这功劳，带走了昏迷的盛璟尧。
夏英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大喊：“当时，刚被打完军棍，阿颜又拖着伤体消失许久，最后我们在东岳山找到的她，听说她为了心上人在那万级台阶上整整跪了九遍。”
“伤上加伤，她将养了大半年，再出现见到的却是你与苏清荷浓情蜜意，这一切全都是你蠢，手无缚鸡的苏清荷能将你带出那满是瘴气野兽的死林？”
“还问她怎么不说？这些年你有认真听她说过一句话吗？每次她刚叫出王爷你便如同避灾一般离开，还让她少在你面前碍眼。”
“现在阿颜死了，你如愿了？”夏英为好友心疼至极，不顾盛玄在场，满含怨恨地质问，“盛璟尧，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虞靖拳头握紧轮椅，骨节清晰分明地泛出，却仍是理智阻止：“夏英慎言！”
盛璟尧像是猛地被这质问惊醒，有些许无措。
忠君爱国的思想刻在虞家人的骨血里，再说虞莞莞是为国而死，死得其所，虞靖就算再恨盛璟尧，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若不是他双腿残疾，出战本该是他的责任。
虞靖垂眸掩去无尽的痛苦。
妹妹，是代他而死。
他苦笑一声：“永安王，你的东西物归原主，阿颜剩下的东西，就交还给我吧！”
盛璟尧定定看着手中玉佩，将剩下那封信给了虞靖，随后默不作声往外走去。
盛玄心中隐隐不安，忙唤人道：“跟着他！”
盛璟尧在刚看见虞莞莞的尸体时那般反应，没道理此刻在知晓了一切真相还这么平静。
然而寺外，盛璟尧漠然至极的声音传来：“再跟着本王者，杀无赦！”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跨马而去。
待众人匆匆赶回去，便见将军府的仆人们瑟瑟发抖跪了一地。
越靠近虞莞莞灵堂，便听见仆人们惊恐的声音：“王爷，快住手，住手啊王爷，小姐一定不愿看见您这样……”
一股浅淡的血腥气从灵堂传出。
盛玄等人奔进去，只见盛璟尧跪在虞莞莞棺椁前，手中是一把锋利又精致的匕首。
他神色淡然地将刀划过自己手臂，轻声道：“阿颜，这一刀是为我当初欺骗于你。”
说完又是利落的一刀刺进自己小腹，他闷哼一声，嘴角却含笑：“这一刀，是我无视你三年……”
他浑身满是伤口，一身白色衣衫已经尽数染成血色。
所有人都被这场景震惊，一时竟忘了阻止。
盛璟尧又猛地将刀拔出来，他温柔如情人低喃：“利箭穿心，一定很痛吧？”
“阿颜，别怕，我来陪你！”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下，盛璟尧倏地将匕首往自己心口刺去……
第15章
许多人都不敢再看，捂住眼尖叫起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那匕首。
盛璟尧一愣，抬眸看去，只见虞靖神色平静，掌心中鲜血却不停溢出。
“阿颜都已经去了，算我求你，就别再扰了她灵前清净了！王爷！”
最后王爷二字，他加重了音。
皇帝最宠爱的幼弟自刎于虞莞莞灵前，传出去可不是一场什么感人肺腑的美谈，落在有心之人口中，会抹去阿颜用命换来的一切荣耀。
盛璟尧怔怔然放开手，脑子瞬间清醒。
他苦笑一声，眼中水光凌然。
到如今，他竟连用命还她都做不到。
他口中张合几次，最后才哑声道：“大哥，抱歉，我只有最后一个心愿，让我送她最后一程。”
与虞莞莞成亲三年，这声大哥竟到此时才唤出口。
两人眼眸对视，虞靖被盛璟尧那眼中的死寂惊住。
然纵使盛璟尧做这一步，虞靖心头的痛苦与恨意仍消散不去，他别过脸，望向盛玄。
盛玄叹了一口气，恢复帝王威严，冷下脸厉声道：“将永安王带走！”
盛璟尧眼中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黯淡，如一个毫无魂魄的木偶。
他抬起手阻止向他走来的人：“我再看她一眼。”
所有人都停住脚步。
盛璟尧走到虞莞莞灵柩前，用目光一寸一寸描绘那张其实早已刻在他心里的脸庞。
千年玄冰的冷意萦绕整个灵堂，可身着一身单薄衣衫的他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
盛璟尧想触碰她，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又收了回来。
他不能弄脏了她。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
就连最厌恶盛璟尧的夏英在这一刻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似乎要将人湮灭的绝望孤寂。
最后，他浓黑瞳仁微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浅淡阴影，一言不发，脚步缓慢地向外走去，那步伐沉重地似用尽了全部力气。
浑身鲜血侵染的他，只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脚印。
刚走出将军府大门，他便直直倒下去。
那之后，盛璟尧生生烧了好几日，各种名贵惊人的珍惜药材如流水一般灌下去却丝毫不见好转。
就连盛玄亦急得心悸上火，休朝数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盛璟尧挺不过来时，盛璟尧却在虞莞莞出殡那日奇迹般睁开眼。
虞莞莞下葬这天，盛京城飘起了小雨，可街道上却依旧是站满了神情悲痛的人。
唢呐声声悲凉，大把雪白的冥纸落了满城。
盛璟尧站在城楼上看着那盛大的送葬队伍，脸上无悲无喜。
谁都有资格为虞莞莞送葬，唯独他这个曾经的丈夫没有。
直至天色暗下，所有人都散去，他却依然站在那里，如一尊精致的玉雕。
夜已深，他终于转身时，所有看着他的人都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回到永安王府，一袭清雅的身影看着他泫然欲泣。
苏清荷凄切道：“王爷！”
她依然入了府，却不是侧妃，而是贱妾的身份。
盛璟尧看着苏清荷那张脸，漠然的神情露出一丝残忍。
他漫不经心地道：“我本想让你为王妃殉葬……”
苏清荷神色惊惶恐惧，几乎站立不稳。
盛璟尧又继续道：“可你骗了本王这么久，又偷了王妃这么多东西，这样似乎太便宜你。”
想着盛璟尧以往的情谊，苏清荷强撑着想要再辩驳一番：“王爷，我……”
盛璟尧淡淡打断：“王妃受过的苦，你必要百倍千倍偿还，才配得上你这般精心谋划。”
面前的人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盛璟尧却看也不看，对着卢风道：“交给你了！”
说完他疲惫至极似的离开。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南越王宫，一个烛火通明如白日的大殿内。
几个身披僧袍，法相庄严的僧人口中传出悠远的声音。
“时辰已到，魂归来兮！”
内殿床榻上，一个长相与虞莞莞一模一样的人倏地睁开双眼。
身旁站立的几个婢女惊喜道：“快通知王上，太子，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第16章
半年后，南越王宫御花园。
一名女子身着一袭华服坐在一个别致的亭台旁，看容貌正是虞莞莞。
距虞莞莞醒来后已经过了半年有余。
现在的她不叫虞莞莞，而是南越国最受王上宠爱的嫡公主，名唤南词。
当初她本以为自己魂消魄散，没想到竟会再次苏醒。
还是在一个长相与自己一模一样，甚至名字也如此相似的人身上借尸还魂。
南越是九州大地上最富饶神秘的国家之一，比之楚国亦不差。
这里远离楚国，两国无甚交集。
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起初的虞莞莞并不敢说什么，只是沉默寡言地看着身边的人，从他们的话语中收集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据说这位南词公主生下来便天生心智不全，仿佛缺少灵窍，却也因为此，她性格极纯真不谙世事。
而刚生下来不久，王后便因病去世，所以王上和太子几乎将她捧在手心里。
半年前，这位公主莫名昏迷不醒。
为此，王上不惜在九州大地上寻找着能人异士，最终以归还佛门至宝千年舍利，重塑佛祖金身的代价才请来了灵音寺的神僧苦海大师。
德高望重的苦海大师看过后，说是公主即将魂魄归，灵智开，只需静待时日。
虞莞莞暗自琢磨着时间，南词公主昏迷的时刻，正是她死在战场上的那天。
这位公主一定与她有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联系，但要说是双胎，这位公主今年才年方十八，比她的原身虞莞莞还小上五岁。
“公主，公主，你又在这里看什么？”
一个身着南越服装，手脚带着铃铛，长相秣丽的小姑娘跑过来。
虞莞莞嘴角微微勾起：“小铃铛，你来了？”
这名唤铃铛的少女全名上官铃，当朝大将军家的幼女，南词公主的伴读。
为了单纯的南词公主不被人辖制欺负，这人是南越王当初千挑万选的，亦是心思纯真之辈。
或许同是将门长大，虞莞莞对这少女很有好感，只是因着年龄的原因，看她总像看小孩。
上官铃凑过来神秘兮兮道：“公主，你听说了吗？楚国皇室来人了。”
她哥哥最近跟着太子办公，知道的消息不少。
许久没听到故国的消息，虞莞莞心里一紧。
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们不是与楚国泛泛之交，他们来干什么？”
楚国地处繁华的九州中原，而南越则是靠近南边，神秘而超然独世。
上官铃在她身旁坐下，晃了晃脚，“据说是来求医的，找南农王爷。”
虞莞莞心下了然，药圣南农是南越国当今王上的弟弟，不过因他自身名声太响又不透露身份，所以许多人不知道他也是南越的王爷。
原身南词昏迷时，南农也赶了回来，不过却说她的昏迷不是因病所致，所以他无能为力。
虞莞莞撒了把鱼食进一旁的鱼塘，漫不经心道：“是谁重病？竟这么大费周章找过来？”
上官铃觉得公主醒来时还好，渐渐许多地方大变，与从前判若两人，但是王上和太子都不在意，父亲更是嘱咐她不要多话，只要陪伴好公主即可，所以她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
“我路过的时候问了哥哥，好像是……楚国皇帝的弟弟，永安王盛璟尧！”
乍然听见这名字，虞莞莞手一抖，怔在原地。
第17章
不过如今的虞莞莞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整个心都系在盛璟尧身上的傻姑娘，所以只是一瞬波澜，她又恢复平静。
她状似无意地随口一问：“是吗？什么病？”
天真的小铃铛对她的情绪变化一无所知。
“这就不知道了，公主，我们今天出去玩吗？”
虞莞莞摸了摸她的头：“我还要去给父王请安，改日吧！”
小铃铛失落一瞬，又扬起笑脸：“那公主，我明天来给你带新出的话本子！”
送走小铃铛，虞莞莞整理了一下裙摆，往南越王的宫殿走去。
宫殿里，不止南越王南晟在，南农也在。
或许是南越王室的基因问题，这两人一个四十多岁，一个年近四十，却依然都是一副三十来岁的翩翩美男子形象。
虞莞莞行了礼，扬起一个笑脸：“父王，小叔。”
南农不愿受这王室身份束缚，故此小辈一向只按辈分唤一声小叔。
南晟看见她，露出一个灿烂笑脸：“乖女，快来，今天好点了没？”
要说还有一个令虞莞莞意想不到的，便是南越王的性格，似乎有些格外的……跳脱。
犹记得她醒来那日，这位父王一冲进寝殿便是眼泪朦胧地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父王的心肝，你再不醒来，父王也活不下去了！”
倒是太子稳重得多，一边关心妹妹，一边还得安抚老父亲的激动情绪。
经过许久的相处，虞莞莞已经是摸清了众人性格。
她原也是张扬肆意的性子，却在永安王府那日复一日的隐忍中被盛璟尧一点点磨去棱角。
既用了南词的身体复活，她便该代她承受一切。
一开始，她努力琢磨着原身的性子与她的亲人相处，却不成想，以前的小公主根本毫无性子。
渐渐的，虞莞莞便流露出自己的性格。
“父王，这都多久了，儿臣本来就没事儿，您别担心。”
药圣南农气质就显得清尘脱俗许多，他脸上也露出笑意：“放心，经过我的调养，小词儿现在的身体好得很，这性子也是活泼了许多。”
虞莞莞心中一顿，又听南晟道：“苦海大师不是说了灵智已开吗，虽然以前呆呆的也很可爱，不过总担心孤的小词儿被人欺负，如今这样伶俐些更像孤了。”
众人打了招呼，南晟道：“今日楚国皇室来人，宫里办晚宴，小词儿要跟父王一起去吗？”
虞莞莞疑惑道：“我可以去吗？”
南晟扬眉：“你可是孤最爱的公主，想去哪里去不得，之前不让你出去只是担心你没养好身体怕那些人冲撞了你。”
虞莞莞从小就跟着哥哥在战场上长大，还从未好好感受过父母长辈的宠爱。
不过这半年下来，她也不再如一开始那般受宠若惊。
她挽住南晟的胳膊，宛如一个好奇的小姑娘撒娇：“那父王带我一起。”
南晟开怀大笑：“好好好，让他们看看我们南越国的明珠。”
也顺便在众臣面前证明一番。
以往南词性子有些呆又怕人，故此从不出现在盛大场合。
别以为他不知晓，有些混球面上不说，心里肯定嘲笑他的小词儿是个傻子。
虞莞莞亦笑，心里却琢磨，她总要找机会回趟楚国看看虞靖的，顺便搞清楚自己的身世之谜。
若是能将南农拐回去治好虞靖，她也算了却最后一桩心事，从此以后便安心陪在南词的亲人身边。
是夜，南越王宫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大殿门口突然有响亮的声音道：“南词公主到！”
一袭曳地红衣的虞莞莞姗姗来迟，就在她跨进大殿的瞬间。
南越王下首右座，一名身着玄色衣衫，长相芝兰玉树的俊美男子抬眸，随即淡漠神色一变，手中酒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阿颜……”
第18章
同一时刻，虞莞莞也看清了那名男子的脸，她悚然一惊。
盛璟尧？怎么会是他？
小铃铛不是说他重病了吗？
半年未见，他确实消瘦了许多，脸上的轮廓锐利得惊人，气质也有些阴郁，可怎么看都不到重病的程度。
但虞莞莞也只是一瞬怔忪，随后立时露出完美无缺的灿烂笑容行礼。
她对盛璟尧的所有情与爱，早已在她死后那半月被磨得不剩分毫。
经过这半年，她更是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南词，与从前一切再无关系。
南越王在外人面前还是十分有威严，但见到爱女仍掩不住笑意。
“来，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便是孤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孤的南词公主。”
因为离得极近，他也看到了盛璟尧的动作，介绍完后他又问道：“永安王这是怎么了？”
盛璟尧浑身轻颤，他想要冲过去抱住那女子，却又在扫进那片陌生的眼眸时理智回归。
不，不是阿颜。
阿颜早已下葬。
他绝不能再如当初那般将她错认。
若是再错认一次，百年之后下了黄泉，阿颜绝不会再原宥他。
桌下的手攥紧，他喑哑着嗓子道：“震慑于公主的芳仪万千，失态了！”
好话谁不爱听，尤其是夸奖自己的心肝女儿。
南越王顿时原谅，笑得越发开心。
再看那些震惊的朝臣和年轻的世家子，他神色得意，今日之后，谁还敢说他的小词儿不好。
行完礼的虞莞莞落落大方在南越太子南离旁边落座，全程再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坐下后，她甜甜叫了声太子哥哥，南离手都抬起来想揉揉自己妹妹的头，又思及场合硬生生忍下去。
对面，盛璟尧看着那张巧笑嫣然的脸，心却再不能平静。
世间真的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但仔细观察之后，他却又眉头微蹙。
不一样，这位南词公主更像是五年前的虞莞莞。
像还没嫁给他时，那个明艳骄傲，容满盛京的骁兰将军。
宫宴结束后，盛璟尧匆匆离席。
回到驿馆，他唤出暗卫：“立时帮我查清南越的南词公主是何人。”
吩咐完后，看着那烛光摇曳，他一人独坐至天明。
而另一边，回到偏殿，虞莞莞和太子陪着他们那没吃饱的父王共进夜宵。
晚上没出席宫宴的南农也翩然而至。
“父王，小铃铛今天跟我说，楚国永安王病重，这才派人来求医，可晚宴上那人是怎么回事？”
太子南离挑眉道：“小铃铛那丫头向来听话听一半，怕是听岔了！”
虞莞莞又夹了一箸银丝鱼放进南越王碗中，哄得老父亲眉开眼笑。
这才听南越王说道：“生病的其实是楚国皇帝盛玄，这次永安王亲自不远千里前来，正是为此。”
南离道：“看来确实有些严重，若非如此，就算我们南越素来不参与九州战争，他们也不会透露给我们知晓。”
虞莞莞垂眸思索，放下她与盛璟尧的恩怨不谈，盛玄确实是个好皇帝。
她故作无意地看向南农：“那小叔要去楚国吗？”
南农老神在在道：“我只负责治病救人，其他的你们去谈。”
换言之，人是要救的，但其中利益牵扯还是要掰扯清楚。
毕竟，救的人非同小可，治病的人身份也不一般，这就是两个国家之前的事。
虞莞莞应了一声，不再管她的便宜哥哥和便宜爹如何商量。
而是眼珠一转，又问了一句：“那小叔去楚国的时候能带我一起吗？”
南越王和太子同时停下说话动作，一脸震惊地转脸看她。
南晟不可置信道：“乖女，你说什么？”
南离也搭腔：“妹妹你为何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虞莞莞：“……”
第19章
毕竟十八岁之前的南词都被这两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虞莞莞十分理解这两人的心情。
于是她耐心道：“我还从未出过南越，我想跟着小叔出去看看。”
这里面最淡定的反倒是南农。
他放下筷子，笑容中带上一丝兴味：“看来我们小词儿确实是开了窍了。”
虞莞莞淡定自若，反正以前的小公主是个小傻子，既然神僧苦海断言她灵智开，那她表现的特别一点应该也没什么。
南越国最尊贵的两个男人愁的眉头紧锁，这倒让虞莞莞看得于心不忍起来。
她小声又委屈地说：“九州大陆那么大，我却见识如此短浅……”
孩子聪明了也不是个好事。
“既然如此……”南越王神色变换半晌，咬牙道，“不如明天孤就传位于太子，父王亲自陪你游览九州。”
虞莞莞：“……”
太子南离：“……”
下一秒，太子起身跪下：“父王年富力强怎能退位，还是由儿臣亲自陪同妹妹，父王放心，儿子一定照顾好妹妹……”
看着这两父子推来让去，仿佛那王位是什么烫手山芋，虞莞莞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南农沉下脸：“胡闹！”
那两人一滞，南农冷冽眼神扫过两人：“小词儿跟着我，你们不放心？”
虞莞莞悄悄松了口气，内心给南农竖大拇指。
这一家子果然还是小叔靠谱。
那两人不说话，但心情显然不佳。
南越王室人口不丰，王后过世后南越王便未再娶，膝下只有南离和南词两个孩子。
除了有个王室头衔，一家人相处起来其实与平常人家没什么两样，虽然只相处短短时日，但虞莞莞十分喜欢这种氛围。
内心里，她更感觉仿佛她生来就与他们是亲人。
若非虞靖的原因，她也不想离开这里。
南农缓下口吻：“治好楚皇最多三五月，届时我们便会回来。”
南晟和南离听见这数字越发难受，连饭都吃不下了。
虞莞莞亦是难受：“父王，哥哥……”
最后还是南晟长长叹了一口气：“孩子大了，留不住的，去吧！只是你要记得你家里还有个老父亲，别一去不回……”
长着一张棱角分明俊美冷脸的南离不甘示弱：“还有哥哥。”
虞莞莞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翌日，南越驿馆。
盛璟尧看着案头的文书。
翻看半晌，他将手中文书合上，低声呢喃：“南词，十八岁，真是好年纪！”
沉默许久后，他又苦笑一声：“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巧合。”
长相如此，名字竟也如此相似。
午时过后，暗卫传来消息。
“王爷，南越王他们同意了，这份密函中写了他们的要求。”
盛璟尧打开看了一眼，眉心微不可查地舒缓。
“答应他们，问问几时可动身？”
早就听闻神秘的南越王室不同凡响，性子超脱，人品也极佳，这也是盛璟尧会来此求助的原因。
这次一见，果然如此。
暗卫回道：“药圣说了，只要您答应，随时。”
盛璟尧心下一松，颔首：“那就去准备一下，今夜便走！”
皇兄那边情况紧急，他必须争分夺秒。
只是想到要走，他脑海中又浮现宫宴上那张灿若骄阳的脸。
盛璟尧咳嗽起来，又以手抵唇掩住。
当日晚上，南越王城城门口。
两行人马汇合。
盛璟尧打马上前：“药圣前辈对不住，大部队明早出发，我们轻装简行，这一路上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
南农摆摆手：“救人要紧。”
盛璟尧刚欲点头，却在看见南农身边的人时眼眸一定。
“这位……”
南农瞥了眼做少年公子打扮的虞莞莞，颔首：“家中小孩儿跟我出去历练，王爷不会介意吧？”
盛璟尧心中一动，隐约有什么浮现，又强行压下去。
他若无其事道：“无妨！”
虞莞莞却并未看他，而是一直对着城楼上招手。
盛璟尧余光一瞥，竟是南越王和南越太子！
关于心中最后那点猜疑尽数散去，这小公主，果然如传言一般受宠！
那就……更不可能是虞莞莞了！
第20章
南越国与楚国离了数千里，纵使一行人轻装简行日夜不停也要近大半个月。
一开始盛璟尧还以为那小公主撑不住，却发现就连随行的侍卫已经露出痛苦神色，她却仍是一声不吭。
最终还是盛璟尧忍不住对着南农道：“南前辈，若是……公主撑不住便跟我说，本王可以安排马车。”
南农还没说话，虞莞莞便歪头道：“加上马车，路程最少拖慢七八日，永安王心这么大，楚皇陛下撑得住？”
那神色无辜中又带着嘲讽，这是盛璟尧从未在虞莞莞脸上见过的神情语气。
对着这张脸，盛璟尧心忍不住软下来：“公主可以随后赶来，身体要紧。”
虞莞莞一挑眉，半年时日，盛璟尧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
不过想到他看见自己这样的长相，却装作从未相识，虞莞莞松了口气之时心中又有些怨怼。
她冷哼一声懒得说话，南农淡淡道：“家里人交代了，她绝对不能离开我身边，永安王见谅。”
盛璟尧默了默又咳嗽起来。
南农忍不住道：“永安王总是咳嗽，不若让我为你把个脉？”
盛璟尧摇头：“老毛病了，南前辈不必费心。”
再往后几日，虞莞莞就感觉休息的时间似乎长了些许。
不过她时常感觉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虞莞莞转过头去，只对上盛璟尧仿似在发呆的眼神，就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她心中嗤笑一声，偶尔盛璟尧跟她说话，她也是爱答不理。
盛璟尧心中暗暗奇怪，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她。
默了他又自嘲，他确实挺不招人喜的。
盛璟尧想在南词身上找到那个人的痕迹，却无法自己无论如何想不起来虞莞莞喜欢什么，爱做什么，又有哪些小动作。
这半年来，他无数次回忆，可每一次回忆，都只能让他看见自己的冷漠。
这让他一次比一次更恨自己，恨到想毁了自己。
半月时间一闪即逝，临近进城前，盛璟尧打马来到虞莞莞面前，递给她一块丝巾。
虞莞莞蹙眉：“永安王这是作甚？”
盛璟尧顿了顿，哑着嗓子道：“或许有些唐突，但公主的容貌不适合在盛京出现。”
虞莞莞挑眉：“为何？”
盛璟尧看着那张艳色倾城的脸，拳头握紧，声音故作平静：“本王的妻子，楚国的骁卿侯，与公主容颜一般无二。”
说这话时，他眼神一错不错盯着虞莞莞，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神情。
虞莞莞眼中出现一抹错愕：“骁卿侯？”
她死后，盛玄竟给了她如此荣耀？
盛璟尧没错过她脸上的震惊，试探的心思淡去，微微颔首：“这可能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确实是真的。”
一旁的南农神情古怪：“当真如此？那为何永安王一开始不说？”
盛璟尧沉默无言，不知如何开口。
虞莞莞嘴角勾起：“为何跟她一样，我便不能露脸？永安王不若将她叫出来，我们或许还能认个姐妹。”
说到这里她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南农：“小叔，我父王年轻时游历诸国可在楚国留下过什么露水姻缘吗？”
南农抬手轻拍她的头：“别胡说，你父王这辈子只爱过你母后一个人，更是只生下你跟你哥哥两个孩子。”
盛璟尧苦笑一声，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的妻子，在半年前的云鹫城之战中……牺牲了！”
听闻他一口一个妻子，虞莞莞只觉得胃里有些恶心。
倒是南农先是一声抱歉，随即看着虞莞莞手中面纱，轻声道：“小词儿，戴上吧，别惹麻烦。”
第21章
一行人进了盛京后，便直奔皇城。
刚走到紫微殿门口，便有人奔出来：“不好了，陛下又吐血了……”
看见盛璟尧，来人脸上露出惊喜神色，随即又变为惊惶：“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陛下吧！”
盛璟尧进去看了眼盛玄，不知说了什么，出来后对南农一礼：“拜托南前辈了！”
南农颔首，要进去前又看了眼虞莞莞。
盛璟尧立刻会意：“前辈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虞莞莞抬手保证：“我会乖。”
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不知为何，盛璟尧竟被她这动作逗得心下一缓。
南农放下心，抬脚踏入内殿屏风后。
外面便只剩下虞莞莞和盛璟尧。
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盛璟尧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虞莞莞也不四处打量，安静坐着。
盛璟尧见状，对着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几碟精巧的点心和一壶茶水送上来。
盛璟尧低声如哄小孩一般温柔：“公主，先垫垫肚子，等南前辈出来便带你去用膳。”
虞莞莞面无表情托腮，不做声亦毫无动作。
盛璟尧也仿似习惯一般，倒是几个伺候的宫人心内惊异。
自永安王妃去世后，王爷情绪便越发阴晴不定，性子更是冷得吓人。
此刻竟然会对一个小女孩这般温声细语。
尽管作男装打扮，但这宫里都是成精的人，一眼便看出来那是个姑娘。
一刻钟后，南农从内殿出来。
盛璟尧连忙迎上去：“前辈，如何？”
南农瞥他一眼：“不是生病，是中毒。”
虞莞莞抬眸看过来，却看见盛璟尧却毫不意外的神色。
他眼中流露出一抹戾气：“一月前，皇兄被北疆刺客行刺，兵刃上抹了毒。”
盛璟尧弯起指节在桌上轻扣，下一瞬，门外一个侍卫走入，托盘上托着一截断了的利箭。
南农拿起来嗅了嗅，神色严肃地道：“确实是只有北疆天山才生长的断魂草。”
盛璟尧道：“我皇兄服了一粒之前偶然所得的玉莲子这才续命三月，可却仍然无法清除血脉中的毒素。”
“玉莲子确实是神药，中了断魂草还能续命三月。”南农感慨道。
盛璟尧眼带希冀：“前辈，可有解毒之法？”
南农沉吟半晌，就在盛璟尧和虞莞莞心都提起来时，他点点头。
“法子倒是有。”
那两人心还没落下去，他又道：“但有几味药材极为难寻，现如今楚皇只剩下两个月怕是难以寻齐。”
两人的心像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落了又起。
南农能以这个年纪便被称为当世药圣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看了眼面前神色都变了两人，再次开口：“不过，我有一套独门的金针法，能为楚皇续命半年，这半年内你必须要找齐药材。”
盛璟尧神色凝重：“付出任何代价亦在所不惜。”
南农颔首道：“拿纸笔来，我将药材写下。”
看着盛璟尧往外走去吩咐仆从，南农凝眸看虞莞莞：“永安王紧张楚皇那是人之常情，你跟着紧张什么？”
虞莞莞在楚国生长，又为楚国而死，自然有着极为复杂的感情。
再者说，盛璟尧这人虽混蛋，盛玄对他们虞家却还是不错的。
于是她顿了顿，垂眸道：“要是救不了，多影响小叔你的药圣之名啊！”
南农笑了笑，一甩雪白锦袍，不置可否。
而门外，盛璟尧亦是脚步一顿，眼神幽深。
第22章
拿到药材名字后，盛璟尧便吩咐下去。
有了法子，其他的一时半会也急不来。
盛璟尧带着两人用了膳后，有侍从道：“两位贵人入住的宫殿已经安排好……”
南农一摆手道：“我们不住宫内。”
盛璟尧想到这两人的性子，住在陌生宫中只怕觉得压抑，于是便道：“本王那里……”
虞莞莞蹙眉打断：“也不住永安王府。”
她脸上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盛璟尧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还是坚持开口：“有套别院，若是二位不嫌弃，可以暂作休憩。”
虞莞莞一滞，抬眸四处看，尽力掩饰自己的尴尬。
末了还是南农高贵有礼地颔首：“那便有劳王爷。”
盛璟尧目光还在虞莞莞脸上，一听这话回神笑了笑：“前辈客气。”
临兰别院坐落在盛京达官贵人聚积的东大街上。
虞莞莞路过一个熟悉的地方，突然眼眸一定，嗓音是极力压抑的激动：“镇北……王府？”
盛璟尧不知何时，已经将越来越多的心思放在了这个满是谜团的小公主身上。
他不动声色道：“是的，公主有什么问题吗？”
虞莞莞定了定神，语气疑惑：“我记得，楚国只有一个王爷？”
盛璟尧瞥过那道牌匾，神色自若：“这是我朝大将军虞靖的府邸，亦是楚国唯一的异姓王！”
虞莞莞心尖一颤。
真好，真好！
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哥哥了！
盛璟尧看着她将目光移开，又淡淡道：“从未听过。”
很快，几人到了入住之所。
这别院说是别院，其实比之王府气派的亭台楼阁也不差，奴仆也皆是一应俱全。
但这两人连王宫都住过，自是神色不起波澜。
只是虞莞莞看着那临兰二字，又被恶心得够呛。
一切妥当后，南农脸上显出一丝疲惫之色。
“待我休息好，两日后便为楚皇陛下施针。”
盛璟尧神色恭敬地点头：“辛苦前辈。”
南农转头看着精神十分好的虞莞莞无奈道：“小词儿，自己去玩吧！”
说完这句，他看看盛璟尧，盛璟尧微不可查地点头示意自己会照顾好她。
待南农打着哈欠离开后，盛璟尧问虞莞莞：“想出去逛逛吗？”
虞莞莞撇撇嘴，冷笑一声：“不劳烦永安王，我累了。”
盛璟尧看着她离去，心内又泛起浅淡的疼。
若是当初，他对虞莞莞好一点，再耐心一点，她是不是也能有这样任性肆意的神情。
想起那张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脸，盛璟尧心如针刺，他转身往另一个院子走去。
虞莞莞下葬后，他于镇国寺修行三月。
再下山便独居在这临兰别院，不愿再回永安王府。
永安王府那地方，光是踏进一步，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走进自己住的院子，他推开一间幽暗的屋子走入。
最前面挂了一张惟妙惟肖的画像，看面容正是虞莞莞。
刚走进去关上门，就有股挥之不去的浅淡血腥味传来。
他不以为意地褪去外衫，背后触目惊心的新伤旧伤层层叠叠。
最近的看愈合程度是在一月前，他离开楚国之时。
盛璟尧淡定地拿过桌台上放的鞭子狠狠往自己背后一抽，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再次绽开。
毫不留情的十鞭过去后，他背后血肉模糊，面容更是苍白，额头也沁出细密汗珠。
盛璟尧又从桌下暗格取出金疮药随意往背后一洒，也不管上好没有，便就那么坐在桌边看着那画像发呆。
就在他打算拿出纱布往身上卷时，外面传来暗卫低沉的声音。
“王爷，南词公主正在翻墙往外逃！”
第23章
盛璟尧眼眸一凝，也顾不上包扎，外袍一披便往外快步走去。
盛京的夜晚十分热闹。
戴着面纱的虞莞莞不紧不慢地游荡着。
她知道有人在跟着她，于是她一路走一路看，将一个第一次出远门，对什么都十分新奇的南越乡巴佬模样装得彻底。
然而南越王城其实并不比盛京差。
跟在后面的盛璟尧恍惚一阵，有时他会觉得是几年前的虞莞莞回来了，但转念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太过荒谬。
虞莞莞走到一个极热闹的茶楼前，里面传来的声音让她停住脚步。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说骁卿侯的故事，说的却不是征战沙场，而是她死后的风花雪月。
她颇感兴趣地上二楼坐下。
“骁卿侯莫说在我楚国，就是在整个九州大陆那都是排得上号的奇女子，据说这骁卿侯逝去后，永安王几乎自尽于其灵前……”
说书先生抑扬顿挫，台下人如痴如醉。
骁卿侯与永安王的事情曾在整个盛京闹得沸沸扬扬，是以过了半年，盛京民众的八卦之心仍然未减灭。
虞莞莞听了半晌，嘴角嘲讽地撇起。
过了这么久，盛京的人还是什么都敢编，她实在听不出这些人嘴里的盛璟尧与她认识的那个人有什么相同之处。
她起身欲下楼，然更多的人涌进来。
虞莞莞蹙眉，不远处盛璟尧刚想上前，便见虞莞莞一手搭住二楼栏杆，径直往下跳去。
他心狠狠一提，立时赶过来跟着跳下去。
待落地后他再看清前面的场景，盛璟尧倏地脸色骤变。
只见虞莞莞正落在一个蓝衣公子怀中。
虞莞莞也疑惑，怎么会窜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来接住她。
细看，还有些眼熟。
她刚想说话，身后便传来盛璟尧冷冽的声音。
“林邺，放开她！”
一听这话，虞莞莞顿时想起这人是谁，盛璟尧那个好兄弟。
人似乎还不错，还曾帮她与兄长说过话。
林邺也是一愣，他只看见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从楼上坠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先于大脑出手。
一阵风吹来，怀中人的面纱被吹起。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林邺眼睛瞪大，手不自觉收紧。
“虞莞莞！”
虞莞莞蹙眉，抬掌一拍他胸前，一个转身轻巧落地。
林邺追上前唤道：“虞莞莞。”
虞莞莞面无表情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盛璟尧也赶上来站在虞莞莞身前。
虞莞莞淡淡瞥他一眼，毫不意外他会出现似的。
盛璟尧神情复杂的看一眼林邺，而后沉声道：“她不是虞莞莞。”
镇南侯世子林邺原本跟盛璟尧是好友，但经过半年前虞莞莞逝去后的事，两人莫名的便疏远了。
林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眉头蹙起，眼中尽是疑惑。
半晌后，他攥紧拳，带着些嘲讽开口：“永安王真是用情至深，竟费尽心思找了个与骁卿侯如此相似的替身。”
盛璟尧看了眼眼眸微眯的虞莞莞，低声警告：“林邺你莫要胡言，待事情结束后，我再与你解释。”
南词身份特殊，再加上盛玄中毒的事，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虞莞莞只知晓这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不过两人如今这说话语气又有些不对劲，但现在的她对这些事并不敢兴趣。
于是，她兀自转身往后走去。
盛璟尧见状，也顾不上林邺，连忙跟上去，语气带了些无奈与诱哄：“你还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不远处，林邺看着两人远去，心中翻涌。
他亲眼看到虞莞莞下葬，这个若不是虞莞莞，那会是谁？
思索半晌，他眼中又有一丝莫名的光亮升起。
既不是虞莞莞，上天又让他遇见这个人，是否是让他弥补从前不为人言的遗憾？
第24章
远离人群后，两人站在桥边树下。
虞莞莞看了眼面色苍白，满头薄汗的盛璟尧，奇怪道：“我说，永安王身体这么差，真的不考虑让我小叔顺便帮你看看？”
盛璟尧只感觉背后被黏腻濡湿浸透。
他眸色一暗，嘴角却带上一丝笑意：“公主在关心我？”
虞莞莞磨了下牙，皮笑肉不笑道：“少自作多情！”
说到底，虞莞莞是不恨盛璟尧的，当初那样，都是她一意孤行。
大梦一场清醒过后，她再看他也与陌生人无异，最多是一个有点讨厌的人。
尽管现在的盛璟尧变了很多。
他变得沉稳，变得冷戾，不再那么光华外放。
不再如以前那般总是身着白衣，一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模样。
盛璟尧又问：“你就不想问问刚才遇见那人是谁？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虞莞莞看着远方繁华灯火，双手抱臂：“大约又是那骁卿侯的故人吧，与我何干？”
她现在不是虞莞莞，只是南越国的南词公主。
想了想，她又似笑非笑道：“不过待我回南越我是得好好问一问我父王，是不是有个流落民间的姐姐。”
说完这句，虞莞莞打个哈欠：“盛京城也不过如此！无趣！”
夜深风起。
盛璟尧下意识地挡住风吹来的方向。
虞莞莞却是面色一沉，抬眸看向盛璟尧：“你受伤了？”
盛璟尧诧异地看向她，她怎么会知道？
虞莞莞又嗅了嗅，面容难看起来：“好重的血腥味，何时受的伤？”
刚才烟火气太重，她未察觉，现在这清冷夜风中，这味道格外明显。
盛璟尧心中疑虑陡生，她一个从小被娇养在王宫中的公主，如何会有这般敏锐的感知力？
见盛璟尧怔住，虞莞莞再看他淡的几乎看不见血色的唇，漂亮的眉头蹙起。
他刚回别院时明明不是这样，唯独有变故的只能是别院中他们分开后的这段时间。
到底是谁能伤了他？他又为何不治伤而是陪着她在盛京城里游荡了大半个时辰？
虞莞莞本想上手去检查，却在手抬到一半时骤然反应过来。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不愿说便算了，辛苦你陪我这一晚了，王爷！”
那王爷两字从她口中说出，带了丝讥诮嘲讽。
盛璟尧默了默，还是补充了一句：“我没事！”
虞莞莞听不见似的，没再答话。
回到别院后，虞莞莞兀自去了为她准备的院子。
然而看着盛璟尧都到了门口还没有走的迹象，她终于忍不住蹙眉道：“王爷还不回王府？”
盛璟尧极自然的接话：“谁告诉公主，我住的王府？”
虞莞莞就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不远处的另一个庭院。
他站在门口时，还笑道：“公主千金之躯，万不能有闪失，我住在这里才方便保护公主！”
待那人不见踪影后，虞莞莞才深吸一口气：“南词，修身养性，修身……修个屁！”
她本就是军中长大，肆意如风，当永安王妃时的隐忍已经磨去了她上下两辈子的好脾气。
虞莞莞走到盛璟尧院中，一脚将门踹开，却刚好看见盛璟尧将衣衫褪去，背后尽是纵横交错的血痕。
“盛铭……”
最后一个字还未喊出，房中烛火倏地灭去。
下一瞬，有刀剑破空之声响起。
借着月光，虞莞莞看见盛璟尧面容冷厉地持一把长剑冲她心脏直直而来。
虞莞莞眼眸一厉，手腕翻转间露出一抹冷光。
但那剑却是如刁钻蛇影般越过虞莞莞，往她身后刺去。
盛璟尧将虞莞莞护在怀中，两声轻不可闻的闷哼同时响起。
一声来自于虞莞莞身后的黑衣刺客，另一声则是盛璟尧。
盛璟尧垂眸往怀中看去，只见虞莞莞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刺进了他心脏位置……
第25章
而身后倒下去的刺客，也让虞莞莞眼中出现一抹茫然与无措。
她以为，盛璟尧是想杀她！
对上盛璟尧不可置信的眼，虞莞莞整个人都开始慌乱起来。
“盛……盛璟尧……我……”
盛璟尧抬手捂住她眼睛，低沉沙哑的嗓音轻而又轻。
“别怕！也别跟任何人说！不关你的事！”
下一秒，他带着虞莞莞的手，将那匕首猛地拔出。
他强忍痛苦的粗重喘息声让得虞莞莞脑袋有些发晕。
外面的院子喧闹明亮起来。
“王爷，王爷……”
盛璟尧看见暗卫冲进来，终于放下心，眼眸一闭，脑袋重重垂在了虞莞莞肩上。
虞莞莞手足无措扶住她，又立时急促地扬声道：“快去将我小叔叫醒！快！”
最后一声几乎带上了哭腔。
听闻盛璟尧和虞莞莞遭遇刺客，南农瞌睡瞬间醒了一大半。
急匆匆赶来时，就看见这两人满身鲜血的模样。
他心瞬间提起，脸色难看地快步过来：“小词儿！”
虞莞莞见他想上来看自己连忙急切道：“小叔，我没事，快看看盛璟尧，他心脏中了一刀。”
盛璟尧脸色惨白得像是死人，只因一身玄色衣衫看不见血，这才让浅色衣服的虞莞莞看着更吓人些。
见虞莞莞中气十足，南农放下心。
他先是给盛璟尧喂下一粒药，盛璟尧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见状，南农这才扒开他衣服检查。
检查过后，南农感慨道：“万幸，离心脏偏了半寸。”
不然直接一击毙命。
虞莞莞手都开始抖起来。
只差那么一点，她就亲手杀了盛璟尧。
知道没性命之忧，南农又开始轻松起来：“话说，在楚国当王爷是什么高危职业吗？怎么这小子浑身是伤？”
虞莞莞一听，凝神看去。
南农这才反应过来无奈道：“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看男人看这么起劲，给我出去，不然你父王和你哥哥知道了，明天就能来把这小子宰了！”
知晓小叔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虞莞莞哑着声道：“那就辛苦小叔了！”
她起身走到门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又想到盛璟尧昏迷前对她说的那两句话，虞莞莞双手攥紧。
为什么？盛璟尧你为什么要这样？
半个时辰后，南农神色轻松地出来对侍卫道：“进去照顾好你们家王爷吧！”
说完他又看向虞莞莞：“小词儿，没事儿，其他的伤口我也处理了，相信小叔，不出半月就能活蹦乱跳。”
看见虞莞莞神思不属的点头，他凝眸道：“你跟我来！”
虞莞莞往房里看了一眼，犹豫片刻，一言不发地跟着南农走了。
进了南农的小院。
南农脸上云淡风轻的神情散去，变得严肃起来。
他压低声音道：“小词儿，你告诉小叔，盛璟尧胸口那一刀，是你刺的对不对？”
虞莞莞倏然抬头，眼中惊惶而又悲伤。
南农叹了口气：“我一看那伤口形状就知道，是你父王给你用来防身的匕首。”
虞莞莞缓缓闭上眼：“我以为他想杀我，我不知道后面……”
说到一半，她又住了口，她应该知晓的，只是她更防备的是那个曾带给她无数伤害的男人。
南农思忖一瞬，神情镇定而冷静：“收拾东西，小叔带你回南越，我们连夜启程。”
他没有一点关于自己乖巧可爱的侄女捅了人的惊慌失措，一副见多识广的高人风范。
虞莞莞瞪大眼：“可是楚皇……”
“还管什么楚皇。”南农打断她，“你若是落一根头发，你父王要找我拼命的。”
虞莞莞沉默半晌，摇头道：“小叔，我不走。”
她还有事情没办完，绝不能现在离开楚国。
南农挑眉：“为何？要是盛璟尧醒来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虞莞莞眸光闪了闪：“是盛璟尧将匕首拔出来的，还说不关我的事。”
南农一顿，眼中划过一抹老狐狸的光：“你信他？”
虞莞莞脸上闪过一抹极痛苦的纠结，最后她昂首咬牙与南农对视。
“我信。”
那是关于一个少女为了爱恋所有不为人知的心事。
虞莞莞于年少时跟随兄长进京述职对盛璟尧一见倾心。
五年前，虞莞莞听闻盛璟尧澜沧关之战负伤失踪，违抗军令去西南救下了盛璟尧，因为军情紧急可盛璟尧又一直不醒，虞莞莞只能将人安置在医馆又匆匆离开，只带走了潜龙玉佩。
不知如何出现的苏清荷冒领了这功劳，带走了昏迷的盛璟尧。
夏英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大喊：“当时，刚被打完军棍，阿颜又拖着伤体消失许久，最后我们在东岳山找到的她，听说她为了心上人在那万级台阶上整整跪了九遍。”
“伤上加伤，她将养了大半年，再出现见到的却是你与苏清荷浓情蜜意，这一切全都是你蠢，手无缚鸡的苏清荷能将你带出那满是瘴气野兽的死林？”
“还问她怎么不说？这些年你有认真听她说过一句话吗？每次她刚叫出王爷你便如同避灾一般离开，还让她少在你面前碍眼。”
“现在阿颜死了，你如愿了？”夏英为好友心疼至极，不顾盛玄在场，满含怨恨地质问，“盛璟尧，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虞靖拳头握紧轮椅，骨节清晰分明地泛出，却仍是理智阻止：“夏英慎言！”
盛璟尧像是猛地被这质问惊醒，有些许无措。
纵然盛玄贵为一国之君，到如今这地步，亦是无法为自家弟弟辩驳一句。8
夏英抹了把脸，哭着道：“虞大哥，都这时候了你还要为他说话吗？”
忠君爱国的思想刻在虞家人的骨血里，再说虞莞莞是为国而死，死得其所，虞靖就算再恨盛璟尧，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若不是他双腿残疾，出战本该是他的责任。
虞靖垂眸掩去无尽的痛苦。
妹妹，是代他而死。
他苦笑一声：“永安王，你的东西物归原主，阿颜剩下的东西，就交还给我吧！”
盛璟尧定定看着手中玉佩，将剩下那封信给了虞靖，随后默不作声往外走去。
盛玄心中隐隐不安，忙唤人道：“跟着他！”
盛璟尧在刚看见虞莞莞的尸体时那般反应，没道理此刻在知晓了一切真相还这么平静。
然而寺外，盛璟尧漠然至极的声音传来：“再跟着本王者，杀无赦！”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跨马而去。
待众人匆匆赶回去，便见将军府的仆人们瑟瑟发抖跪了一地。
越靠近虞莞莞灵堂，便听见仆人们惊恐的声音：“王爷，快住手，住手啊王爷，小姐一定不愿看见您这样……”
一股浅淡的血腥气从灵堂传出。
盛玄等人奔进去，只见盛璟尧跪在虞莞莞棺椁前，手中是一把锋利又精致的匕首。
他神色淡然地将刀划过自己手臂，轻声道：“阿颜，这一刀是为我当初欺骗于你。”
说完又是利落的一刀刺进自己小腹，他闷哼一声，嘴角却含笑：“这一刀，是我无视你三年……”
他浑身满是伤口，一身白色衣衫已经尽数染成血色。
所有人都被这场景震惊，一时竟忘了阻止。
盛璟尧又猛地将刀拔出来，他温柔如情人低喃：“利箭穿心，一定很痛吧？”
“阿颜，别怕，我来陪你！”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下，盛璟尧倏地将匕首往自己心口刺去……
第15章
许多人都不敢再看，捂住眼尖叫起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那匕首。
盛璟尧一愣，抬眸看去，只见虞靖神色平静，掌心中鲜血却不停溢出。
“阿颜都已经去了，算我求你，就别再扰了她灵前清净了！王爷！”
最后王爷二字，他加重了音。
皇帝最宠爱的幼弟自刎于虞莞莞灵前，传出去可不是一场什么感人肺腑的美谈，落在有心之人口中，会抹去阿颜用命换来的一切荣耀。
盛璟尧怔怔然放开手，脑子瞬间清醒。
他苦笑一声，眼中水光凌然。
到如今，他竟连用命还她都做不到。
他口中张合几次，最后才哑声道：“大哥，抱歉，我只有最后一个心愿，让我送她最后一程。”
与虞莞莞成亲三年，这声大哥竟到此时才唤出口。
两人眼眸对视，虞靖被盛璟尧那眼中的死寂惊住。
然纵使盛璟尧做这一步，虞靖心头的痛苦与恨意仍消散不去，他别过脸，望向盛玄。
盛玄叹了一口气，恢复帝王威严，冷下脸厉声道：“将永安王带走！”
盛璟尧眼中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黯淡，如一个毫无魂魄的木偶。
他抬起手阻止向他走来的人：“我再看她一眼。”
所有人都停住脚步。
盛璟尧走到虞莞莞灵柩前，用目光一寸一寸描绘那张其实早已刻在他心里的脸庞。
千年玄冰的冷意萦绕整个灵堂，可身着一身单薄衣衫的他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
盛璟尧想触碰她，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又收了回来。
他不能弄脏了她。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
就连最厌恶盛璟尧的夏英在这一刻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似乎要将人湮灭的绝望孤寂。
最后，他浓黑瞳仁微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浅淡阴影，一言不发，脚步缓慢地向外走去，那步伐沉重地似用尽了全部力气。
浑身鲜血侵染的他，只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脚印。
刚走出将军府大门，他便直直倒下去。
那之后，盛璟尧生生烧了好几日，各种名贵惊人的珍惜药材如流水一般灌下去却丝毫不见好转。
就连盛玄亦急得心悸上火，休朝数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盛璟尧挺不过来时，盛璟尧却在虞莞莞出殡那日奇迹般睁开眼。
虞莞莞下葬这天，盛京城飘起了小雨，可街道上却依旧是站满了神情悲痛的人。
唢呐声声悲凉，大把雪白的冥纸落了满城。
盛璟尧站在城楼上看着那盛大的送葬队伍，脸上无悲无喜。
谁都有资格为虞莞莞送葬，唯独他这个曾经的丈夫没有。
直至天色暗下，所有人都散去，他却依然站在那里，如一尊精致的玉雕。
夜已深，他终于转身时，所有看着他的人都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回到永安王府，一袭清雅的身影看着他泫然欲泣。
苏清荷凄切道：“王爷！”
她依然入了府，却不是侧妃，而是贱妾的身份。
盛璟尧看着苏清荷那张脸，漠然的神情露出一丝残忍。
他漫不经心地道：“我本想让你为王妃殉葬……”
苏清荷神色惊惶恐惧，几乎站立不稳。
盛璟尧又继续道：“可你骗了本王这么久，又偷了王妃这么多东西，这样似乎太便宜你。”
想着盛璟尧以往的情谊，苏清荷强撑着想要再辩驳一番：“王爷，我……”
盛璟尧淡淡打断：“王妃受过的苦，你必要百倍千倍偿还，才配得上你这般精心谋划。”
面前的人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盛璟尧却看也不看，对着卢风道：“交给你了！”
说完他疲惫至极似的离开。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南越王宫，一个烛火通明如白日的大殿内。
几个身披僧袍，法相庄严的僧人口中传出悠远的声音。
“时辰已到，魂归来兮！”
内殿床榻上，一个长相与虞莞莞一模一样的人倏地睁开双眼。
身旁站立的几个婢女惊喜道：“快通知王上，太子，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第16章
半年后，南越王宫御花园。
一名女子身着一袭华服坐在一个别致的亭台旁，看容貌正是虞莞莞。
距虞莞莞醒来后已经过了半年有余。
现在的她不叫虞莞莞，而是南越国最受王上宠爱的嫡公主，名唤南词。
当初她本以为自己魂消魄散，没想到竟会再次苏醒。
还是在一个长相与自己一模一样，甚至名字也如此相似的人身上借尸还魂。
南越是九州大地上最富饶神秘的国家之一，比之楚国亦不差。
这里远离楚国，两国无甚交集。
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起初的虞莞莞并不敢说什么，只是沉默寡言地看着身边的人，从他们的话语中收集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据说这位南词公主生下来便天生心智不全，仿佛缺少灵窍，却也因为此，她性格极纯真不谙世事。
而刚生下来不久，王后便因病去世，所以王上和太子几乎将她捧在手心里。
半年前，这位公主莫名昏迷不醒。
为此，王上不惜在九州大地上寻找着能人异士，最终以归还佛门至宝千年舍利，重塑佛祖金身的代价才请来了灵音寺的神僧苦海大师。
德高望重的苦海大师看过后，说是公主即将魂魄归，灵智开，只需静待时日。
虞莞莞暗自琢磨着时间，南词公主昏迷的时刻，正是她死在战场上的那天。
这位公主一定与她有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联系，但要说是双胎，这位公主今年才年方十八，比她的原身虞莞莞还小上五岁。
“公主，公主，你又在这里看什么？”
一个身着南越服装，手脚带着铃铛，长相秣丽的小姑娘跑过来。
虞莞莞嘴角微微勾起：“小铃铛，你来了？”
这名唤铃铛的少女全名上官铃，当朝大将军家的幼女，南词公主的伴读。
为了单纯的南词公主不被人辖制欺负，这人是南越王当初千挑万选的，亦是心思纯真之辈。
或许同是将门长大，虞莞莞对这少女很有好感，只是因着年龄的原因，看她总像看小孩。
上官铃凑过来神秘兮兮道：“公主，你听说了吗？楚国皇室来人了。”
她哥哥最近跟着太子办公，知道的消息不少。
许久没听到故国的消息，虞莞莞心里一紧。
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们不是与楚国泛泛之交，他们来干什么？”
楚国地处繁华的九州中原，而南越则是靠近南边，神秘而超然独世。
上官铃在她身旁坐下，晃了晃脚，“据说是来求医的，找南农王爷。”
虞莞莞心下了然，药圣南农是南越国当今王上的弟弟，不过因他自身名声太响又不透露身份，所以许多人不知道他也是南越的王爷。
原身南词昏迷时，南农也赶了回来，不过却说她的昏迷不是因病所致，所以他无能为力。
虞莞莞撒了把鱼食进一旁的鱼塘，漫不经心道：“是谁重病？竟这么大费周章找过来？”
上官铃觉得公主醒来时还好，渐渐许多地方大变，与从前判若两人，但是王上和太子都不在意，父亲更是嘱咐她不要多话，只要陪伴好公主即可，所以她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
“我路过的时候问了哥哥，好像是……楚国皇帝的弟弟，永安王盛璟尧！”
乍然听见这名字，虞莞莞手一抖，怔在原地。
第17章
不过如今的虞莞莞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整个心都系在盛璟尧身上的傻姑娘，所以只是一瞬波澜，她又恢复平静。
她状似无意地随口一问：“是吗？什么病？”
天真的小铃铛对她的情绪变化一无所知。
“这就不知道了，公主，我们今天出去玩吗？”
虞莞莞摸了摸她的头：“我还要去给父王请安，改日吧！”
小铃铛失落一瞬，又扬起笑脸：“那公主，我明天来给你带新出的话本子！”
送走小铃铛，虞莞莞整理了一下裙摆，往南越王的宫殿走去。
宫殿里，不止南越王南晟在，南农也在。
或许是南越王室的基因问题，这两人一个四十多岁，一个年近四十，却依然都是一副三十来岁的翩翩美男子形象。
虞莞莞行了礼，扬起一个笑脸：“父王，小叔。”
南农不愿受这王室身份束缚，故此小辈一向只按辈分唤一声小叔。
南晟看见她，露出一个灿烂笑脸：“乖女，快来，今天好点了没？”
要说还有一个令虞莞莞意想不到的，便是南越王的性格，似乎有些格外的……跳脱。
犹记得她醒来那日，这位父王一冲进寝殿便是眼泪朦胧地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父王的心肝，你再不醒来，父王也活不下去了！”
倒是太子稳重得多，一边关心妹妹，一边还得安抚老父亲的激动情绪。
经过许久的相处，虞莞莞已经是摸清了众人性格。
她原也是张扬肆意的性子，却在永安王府那日复一日的隐忍中被盛璟尧一点点磨去棱角。
既用了南词的身体复活，她便该代她承受一切。
一开始，她努力琢磨着原身的性子与她的亲人相处，却不成想，以前的小公主根本毫无性子。
渐渐的，虞莞莞便流露出自己的性格。
“父王，这都多久了，儿臣本来就没事儿，您别担心。”
药圣南农气质就显得清尘脱俗许多，他脸上也露出笑意：“放心，经过我的调养，小词儿现在的身体好得很，这性子也是活泼了许多。”
虞莞莞心中一顿，又听南晟道：“苦海大师不是说了灵智已开吗，虽然以前呆呆的也很可爱，不过总担心孤的小词儿被人欺负，如今这样伶俐些更像孤了。”
众人打了招呼，南晟道：“今日楚国皇室来人，宫里办晚宴，小词儿要跟父王一起去吗？”
虞莞莞疑惑道：“我可以去吗？”
南晟扬眉：“你可是孤最爱的公主，想去哪里去不得，之前不让你出去只是担心你没养好身体怕那些人冲撞了你。”
虞莞莞从小就跟着哥哥在战场上长大，还从未好好感受过父母长辈的宠爱。
不过这半年下来，她也不再如一开始那般受宠若惊。
她挽住南晟的胳膊，宛如一个好奇的小姑娘撒娇：“那父王带我一起。”
南晟开怀大笑：“好好好，让他们看看我们南越国的明珠。”
也顺便在众臣面前证明一番。
以往南词性子有些呆又怕人，故此从不出现在盛大场合。
别以为他不知晓，有些混球面上不说，心里肯定嘲笑他的小词儿是个傻子。
虞莞莞亦笑，心里却琢磨，她总要找机会回趟楚国看看虞靖的，顺便搞清楚自己的身世之谜。
若是能将南农拐回去治好虞靖，她也算了却最后一桩心事，从此以后便安心陪在南词的亲人身边。
是夜，南越王宫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大殿门口突然有响亮的声音道：“南词公主到！”
一袭曳地红衣的虞莞莞姗姗来迟，就在她跨进大殿的瞬间。
南越王下首右座，一名身着玄色衣衫，长相芝兰玉树的俊美男子抬眸，随即淡漠神色一变，手中酒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阿颜……”
第18章
同一时刻，虞莞莞也看清了那名男子的脸，她悚然一惊。
盛璟尧？怎么会是他？
小铃铛不是说他重病了吗？
半年未见，他确实消瘦了许多，脸上的轮廓锐利得惊人，气质也有些阴郁，可怎么看都不到重病的程度。
但虞莞莞也只是一瞬怔忪，随后立时露出完美无缺的灿烂笑容行礼。
她对盛璟尧的所有情与爱，早已在她死后那半月被磨得不剩分毫。
经过这半年，她更是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南词，与从前一切再无关系。
南越王在外人面前还是十分有威严，但见到爱女仍掩不住笑意。
“来，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便是孤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孤的南词公主。”
因为离得极近，他也看到了盛璟尧的动作，介绍完后他又问道：“永安王这是怎么了？”
盛璟尧浑身轻颤，他想要冲过去抱住那女子，却又在扫进那片陌生的眼眸时理智回归。
不，不是阿颜。
阿颜早已下葬。
他绝不能再如当初那般将她错认。
若是再错认一次，百年之后下了黄泉，阿颜绝不会再原宥他。
桌下的手攥紧，他喑哑着嗓子道：“震慑于公主的芳仪万千，失态了！”
好话谁不爱听，尤其是夸奖自己的心肝女儿。
南越王顿时原谅，笑得越发开心。
再看那些震惊的朝臣和年轻的世家子，他神色得意，今日之后，谁还敢说他的小词儿不好。
行完礼的虞莞莞落落大方在南越太子南离旁边落座，全程再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坐下后，她甜甜叫了声太子哥哥，南离手都抬起来想揉揉自己妹妹的头，又思及场合硬生生忍下去。
对面，盛璟尧看着那张巧笑嫣然的脸，心却再不能平静。
世间真的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但仔细观察之后，他却又眉头微蹙。
不一样，这位南词公主更像是五年前的虞莞莞。
像还没嫁给他时，那个明艳骄傲，容满盛京的骁兰将军。
宫宴结束后，盛璟尧匆匆离席。
回到驿馆，他唤出暗卫：“立时帮我查清南越的南词公主是何人。”
吩咐完后，看着那烛光摇曳，他一人独坐至天明。
而另一边，回到偏殿，虞莞莞和太子陪着他们那没吃饱的父王共进夜宵。
晚上没出席宫宴的南农也翩然而至。
“父王，小铃铛今天跟我说，楚国永安王病重，这才派人来求医，可晚宴上那人是怎么回事？”
太子南离挑眉道：“小铃铛那丫头向来听话听一半，怕是听岔了！”
虞莞莞又夹了一箸银丝鱼放进南越王碗中，哄得老父亲眉开眼笑。
这才听南越王说道：“生病的其实是楚国皇帝盛玄，这次永安王亲自不远千里前来，正是为此。”
南离道：“看来确实有些严重，若非如此，就算我们南越素来不参与九州战争，他们也不会透露给我们知晓。”
虞莞莞垂眸思索，放下她与盛璟尧的恩怨不谈，盛玄确实是个好皇帝。
她故作无意地看向南农：“那小叔要去楚国吗？”
南农老神在在道：“我只负责治病救人，其他的你们去谈。”
换言之，人是要救的，但其中利益牵扯还是要掰扯清楚。
毕竟，救的人非同小可，治病的人身份也不一般，这就是两个国家之前的事。
虞莞莞应了一声，不再管她的便宜哥哥和便宜爹如何商量。
而是眼珠一转，又问了一句：“那小叔去楚国的时候能带我一起吗？”
南越王和太子同时停下说话动作，一脸震惊地转脸看她。
南晟不可置信道：“乖女，你说什么？”
南离也搭腔：“妹妹你为何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虞莞莞：“……”
第19章
毕竟十八岁之前的南词都被这两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虞莞莞十分理解这两人的心情。
于是她耐心道：“我还从未出过南越，我想跟着小叔出去看看。”
这里面最淡定的反倒是南农。
他放下筷子，笑容中带上一丝兴味：“看来我们小词儿确实是开了窍了。”
虞莞莞淡定自若，反正以前的小公主是个小傻子，既然神僧苦海断言她灵智开，那她表现的特别一点应该也没什么。
南越国最尊贵的两个男人愁的眉头紧锁，这倒让虞莞莞看得于心不忍起来。
她小声又委屈地说：“九州大陆那么大，我却见识如此短浅……”
孩子聪明了也不是个好事。
“既然如此……”南越王神色变换半晌，咬牙道，“不如明天孤就传位于太子，父王亲自陪你游览九州。”
虞莞莞：“……”
太子南离：“……”
下一秒，太子起身跪下：“父王年富力强怎能退位，还是由儿臣亲自陪同妹妹，父王放心，儿子一定照顾好妹妹……”
看着这两父子推来让去，仿佛那王位是什么烫手山芋，虞莞莞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南农沉下脸：“胡闹！”
那两人一滞，南农冷冽眼神扫过两人：“小词儿跟着我，你们不放心？”
虞莞莞悄悄松了口气，内心给南农竖大拇指。
这一家子果然还是小叔靠谱。
那两人不说话，但心情显然不佳。
南越王室人口不丰，王后过世后南越王便未再娶，膝下只有南离和南词两个孩子。
除了有个王室头衔，一家人相处起来其实与平常人家没什么两样，虽然只相处短短时日，但虞莞莞十分喜欢这种氛围。
内心里，她更感觉仿佛她生来就与他们是亲人。
若非虞靖的原因，她也不想离开这里。
南农缓下口吻：“治好楚皇最多三五月，届时我们便会回来。”
南晟和南离听见这数字越发难受，连饭都吃不下了。
虞莞莞亦是难受：“父王，哥哥……”
最后还是南晟长长叹了一口气：“孩子大了，留不住的，去吧！只是你要记得你家里还有个老父亲，别一去不回……”
长着一张棱角分明俊美冷脸的南离不甘示弱：“还有哥哥。”
虞莞莞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翌日，南越驿馆。
盛璟尧看着案头的文书。
翻看半晌，他将手中文书合上，低声呢喃：“南词，十八岁，真是好年纪！”
沉默许久后，他又苦笑一声：“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巧合。”
长相如此，名字竟也如此相似。
午时过后，暗卫传来消息。
“王爷，南越王他们同意了，这份密函中写了他们的要求。”
盛璟尧打开看了一眼，眉心微不可查地舒缓。
“答应他们，问问几时可动身？”
早就听闻神秘的南越王室不同凡响，性子超脱，人品也极佳，这也是盛璟尧会来此求助的原因。
这次一见，果然如此。
暗卫回道：“药圣说了，只要您答应，随时。”
盛璟尧心下一松，颔首：“那就去准备一下，今夜便走！”
皇兄那边情况紧急，他必须争分夺秒。
只是想到要走，他脑海中又浮现宫宴上那张灿若骄阳的脸。
盛璟尧咳嗽起来，又以手抵唇掩住。
当日晚上，南越王城城门口。
两行人马汇合。
盛璟尧打马上前：“药圣前辈对不住，大部队明早出发，我们轻装简行，这一路上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
南农摆摆手：“救人要紧。”
盛璟尧刚欲点头，却在看见南农身边的人时眼眸一定。
“这位……”
南农瞥了眼做少年公子打扮的虞莞莞，颔首：“家中小孩儿跟我出去历练，王爷不会介意吧？”
盛璟尧心中一动，隐约有什么浮现，又强行压下去。
他若无其事道：“无妨！”
虞莞莞却并未看他，而是一直对着城楼上招手。
盛璟尧余光一瞥，竟是南越王和南越太子！
关于心中最后那点猜疑尽数散去，这小公主，果然如传言一般受宠！
那就……更不可能是虞莞莞了！
第20章
南越国与楚国离了数千里，纵使一行人轻装简行日夜不停也要近大半个月。
一开始盛璟尧还以为那小公主撑不住，却发现就连随行的侍卫已经露出痛苦神色，她却仍是一声不吭。
最终还是盛璟尧忍不住对着南农道：“南前辈，若是……公主撑不住便跟我说，本王可以安排马车。”
南农还没说话，虞莞莞便歪头道：“加上马车，路程最少拖慢七八日，永安王心这么大，楚皇陛下撑得住？”
那神色无辜中又带着嘲讽，这是盛璟尧从未在虞莞莞脸上见过的神情语气。
对着这张脸，盛璟尧心忍不住软下来：“公主可以随后赶来，身体要紧。”
虞莞莞一挑眉，半年时日，盛璟尧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
不过想到他看见自己这样的长相，却装作从未相识，虞莞莞松了口气之时心中又有些怨怼。
她冷哼一声懒得说话，南农淡淡道：“家里人交代了，她绝对不能离开我身边，永安王见谅。”
盛璟尧默了默又咳嗽起来。
南农忍不住道：“永安王总是咳嗽，不若让我为你把个脉？”
盛璟尧摇头：“老毛病了，南前辈不必费心。”
再往后几日，虞莞莞就感觉休息的时间似乎长了些许。
不过她时常感觉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虞莞莞转过头去，只对上盛璟尧仿似在发呆的眼神，就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她心中嗤笑一声，偶尔盛璟尧跟她说话，她也是爱答不理。
盛璟尧心中暗暗奇怪，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她。
默了他又自嘲，他确实挺不招人喜的。
盛璟尧想在南词身上找到那个人的痕迹，却无法自己无论如何想不起来虞莞莞喜欢什么，爱做什么，又有哪些小动作。
这半年来，他无数次回忆，可每一次回忆，都只能让他看见自己的冷漠。
这让他一次比一次更恨自己，恨到想毁了自己。
半月时间一闪即逝，临近进城前，盛璟尧打马来到虞莞莞面前，递给她一块丝巾。
虞莞莞蹙眉：“永安王这是作甚？”
盛璟尧顿了顿，哑着嗓子道：“或许有些唐突，但公主的容貌不适合在盛京出现。”
虞莞莞挑眉：“为何？”
盛璟尧看着那张艳色倾城的脸，拳头握紧，声音故作平静：“本王的妻子，楚国的骁卿侯，与公主容颜一般无二。”
说这话时，他眼神一错不错盯着虞莞莞，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神情。
虞莞莞眼中出现一抹错愕：“骁卿侯？”
她死后，盛玄竟给了她如此荣耀？
盛璟尧没错过她脸上的震惊，试探的心思淡去，微微颔首：“这可能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确实是真的。”
一旁的南农神情古怪：“当真如此？那为何永安王一开始不说？”
盛璟尧沉默无言，不知如何开口。
虞莞莞嘴角勾起：“为何跟她一样，我便不能露脸？永安王不若将她叫出来，我们或许还能认个姐妹。”
说到这里她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南农：“小叔，我父王年轻时游历诸国可在楚国留下过什么露水姻缘吗？”
南农抬手轻拍她的头：“别胡说，你父王这辈子只爱过你母后一个人，更是只生下你跟你哥哥两个孩子。”
盛璟尧苦笑一声，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的妻子，在半年前的云鹫城之战中……牺牲了！”
听闻他一口一个妻子，虞莞莞只觉得胃里有些恶心。
倒是南农先是一声抱歉，随即看着虞莞莞手中面纱，轻声道：“小词儿，戴上吧，别惹麻烦。”
第21章
一行人进了盛京后，便直奔皇城。
刚走到紫微殿门口，便有人奔出来：“不好了，陛下又吐血了……”
看见盛璟尧，来人脸上露出惊喜神色，随即又变为惊惶：“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陛下吧！”
盛璟尧进去看了眼盛玄，不知说了什么，出来后对南农一礼：“拜托南前辈了！”
南农颔首，要进去前又看了眼虞莞莞。
盛璟尧立刻会意：“前辈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虞莞莞抬手保证：“我会乖。”
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不知为何，盛璟尧竟被她这动作逗得心下一缓。
南农放下心，抬脚踏入内殿屏风后。
外面便只剩下虞莞莞和盛璟尧。
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盛璟尧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虞莞莞也不四处打量，安静坐着。
盛璟尧见状，对着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几碟精巧的点心和一壶茶水送上来。
盛璟尧低声如哄小孩一般温柔：“公主，先垫垫肚子，等南前辈出来便带你去用膳。”
虞莞莞面无表情托腮，不做声亦毫无动作。
盛璟尧也仿似习惯一般，倒是几个伺候的宫人心内惊异。
自永安王妃去世后，王爷情绪便越发阴晴不定，性子更是冷得吓人。
此刻竟然会对一个小女孩这般温声细语。
尽管作男装打扮，但这宫里都是成精的人，一眼便看出来那是个姑娘。
一刻钟后，南农从内殿出来。
盛璟尧连忙迎上去：“前辈，如何？”
南农瞥他一眼：“不是生病，是中毒。”
虞莞莞抬眸看过来，却看见盛璟尧却毫不意外的神色。
他眼中流露出一抹戾气：“一月前，皇兄被北疆刺客行刺，兵刃上抹了毒。”
盛璟尧弯起指节在桌上轻扣，下一瞬，门外一个侍卫走入，托盘上托着一截断了的利箭。
南农拿起来嗅了嗅，神色严肃地道：“确实是只有北疆天山才生长的断魂草。”
盛璟尧道：“我皇兄服了一粒之前偶然所得的玉莲子这才续命三月，可却仍然无法清除血脉中的毒素。”
“玉莲子确实是神药，中了断魂草还能续命三月。”南农感慨道。
盛璟尧眼带希冀：“前辈，可有解毒之法？”
南农沉吟半晌，就在盛璟尧和虞莞莞心都提起来时，他点点头。
“法子倒是有。”
那两人心还没落下去，他又道：“但有几味药材极为难寻，现如今楚皇只剩下两个月怕是难以寻齐。”
两人的心像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落了又起。
南农能以这个年纪便被称为当世药圣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看了眼面前神色都变了两人，再次开口：“不过，我有一套独门的金针法，能为楚皇续命半年，这半年内你必须要找齐药材。”
盛璟尧神色凝重：“付出任何代价亦在所不惜。”
南农颔首道：“拿纸笔来，我将药材写下。”
看着盛璟尧往外走去吩咐仆从，南农凝眸看虞莞莞：“永安王紧张楚皇那是人之常情，你跟着紧张什么？”
虞莞莞在楚国生长，又为楚国而死，自然有着极为复杂的感情。
再者说，盛璟尧这人虽混蛋，盛玄对他们虞家却还是不错的。
于是她顿了顿，垂眸道：“要是救不了，多影响小叔你的药圣之名啊！”
南农笑了笑，一甩雪白锦袍，不置可否。
而门外，盛璟尧亦是脚步一顿，眼神幽深。
第22章
拿到药材名字后，盛璟尧便吩咐下去。
有了法子，其他的一时半会也急不来。
盛璟尧带着两人用了膳后，有侍从道：“两位贵人入住的宫殿已经安排好……”
南农一摆手道：“我们不住宫内。”
盛璟尧想到这两人的性子，住在陌生宫中只怕觉得压抑，于是便道：“本王那里……”
虞莞莞蹙眉打断：“也不住永安王府。”
她脸上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盛璟尧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还是坚持开口：“有套别院，若是二位不嫌弃，可以暂作休憩。”
虞莞莞一滞，抬眸四处看，尽力掩饰自己的尴尬。
末了还是南农高贵有礼地颔首：“那便有劳王爷。”
盛璟尧目光还在虞莞莞脸上，一听这话回神笑了笑：“前辈客气。”
临兰别院坐落在盛京达官贵人聚积的东大街上。
虞莞莞路过一个熟悉的地方，突然眼眸一定，嗓音是极力压抑的激动：“镇北……王府？”
盛璟尧不知何时，已经将越来越多的心思放在了这个满是谜团的小公主身上。
他不动声色道：“是的，公主有什么问题吗？”
虞莞莞定了定神，语气疑惑：“我记得，楚国只有一个王爷？”
盛璟尧瞥过那道牌匾，神色自若：“这是我朝大将军虞靖的府邸，亦是楚国唯一的异姓王！”
虞莞莞心尖一颤。
真好，真好！
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哥哥了！
盛璟尧看着她将目光移开，又淡淡道：“从未听过。”
很快，几人到了入住之所。
这别院说是别院，其实比之王府气派的亭台楼阁也不差，奴仆也皆是一应俱全。
但这两人连王宫都住过，自是神色不起波澜。
只是虞莞莞看着那临兰二字，又被恶心得够呛。
一切妥当后，南农脸上显出一丝疲惫之色。
“待我休息好，两日后便为楚皇陛下施针。”
盛璟尧神色恭敬地点头：“辛苦前辈。”
南农转头看着精神十分好的虞莞莞无奈道：“小词儿，自己去玩吧！”
说完这句，他看看盛璟尧，盛璟尧微不可查地点头示意自己会照顾好她。
待南农打着哈欠离开后，盛璟尧问虞莞莞：“想出去逛逛吗？”
虞莞莞撇撇嘴，冷笑一声：“不劳烦永安王，我累了。”
盛璟尧看着她离去，心内又泛起浅淡的疼。
若是当初，他对虞莞莞好一点，再耐心一点，她是不是也能有这样任性肆意的神情。
想起那张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脸，盛璟尧心如针刺，他转身往另一个院子走去。
虞莞莞下葬后，他于镇国寺修行三月。
再下山便独居在这临兰别院，不愿再回永安王府。
永安王府那地方，光是踏进一步，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走进自己住的院子，他推开一间幽暗的屋子走入。
最前面挂了一张惟妙惟肖的画像，看面容正是虞莞莞。
刚走进去关上门，就有股挥之不去的浅淡血腥味传来。
他不以为意地褪去外衫，背后触目惊心的新伤旧伤层层叠叠。
最近的看愈合程度是在一月前，他离开楚国之时。
盛璟尧淡定地拿过桌台上放的鞭子狠狠往自己背后一抽，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再次绽开。
毫不留情的十鞭过去后，他背后血肉模糊，面容更是苍白，额头也沁出细密汗珠。
盛璟尧又从桌下暗格取出金疮药随意往背后一洒，也不管上好没有，便就那么坐在桌边看着那画像发呆。
就在他打算拿出纱布往身上卷时，外面传来暗卫低沉的声音。
“王爷，南词公主正在翻墙往外逃！”
第23章
盛璟尧眼眸一凝，也顾不上包扎，外袍一披便往外快步走去。
盛京的夜晚十分热闹。
戴着面纱的虞莞莞不紧不慢地游荡着。
她知道有人在跟着她，于是她一路走一路看，将一个第一次出远门，对什么都十分新奇的南越乡巴佬模样装得彻底。
然而南越王城其实并不比盛京差。
跟在后面的盛璟尧恍惚一阵，有时他会觉得是几年前的虞莞莞回来了，但转念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太过荒谬。
虞莞莞走到一个极热闹的茶楼前，里面传来的声音让她停住脚步。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说骁卿侯的故事，说的却不是征战沙场，而是她死后的风花雪月。
她颇感兴趣地上二楼坐下。
“骁卿侯莫说在我楚国，就是在整个九州大陆那都是排得上号的奇女子，据说这骁卿侯逝去后，永安王几乎自尽于其灵前……”
说书先生抑扬顿挫，台下人如痴如醉。
骁卿侯与永安王的事情曾在整个盛京闹得沸沸扬扬，是以过了半年，盛京民众的八卦之心仍然未减灭。
虞莞莞听了半晌，嘴角嘲讽地撇起。
过了这么久，盛京的人还是什么都敢编，她实在听不出这些人嘴里的盛璟尧与她认识的那个人有什么相同之处。
她起身欲下楼，然更多的人涌进来。
虞莞莞蹙眉，不远处盛璟尧刚想上前，便见虞莞莞一手搭住二楼栏杆，径直往下跳去。
他心狠狠一提，立时赶过来跟着跳下去。
待落地后他再看清前面的场景，盛璟尧倏地脸色骤变。
只见虞莞莞正落在一个蓝衣公子怀中。
虞莞莞也疑惑，怎么会窜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来接住她。
细看，还有些眼熟。
她刚想说话，身后便传来盛璟尧冷冽的声音。
“林邺，放开她！”
一听这话，虞莞莞顿时想起这人是谁，盛璟尧那个好兄弟。
人似乎还不错，还曾帮她与兄长说过话。
林邺也是一愣，他只看见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从楼上坠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先于大脑出手。
一阵风吹来，怀中人的面纱被吹起。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林邺眼睛瞪大，手不自觉收紧。
“虞莞莞！”
虞莞莞蹙眉，抬掌一拍他胸前，一个转身轻巧落地。
林邺追上前唤道：“虞莞莞。”
虞莞莞面无表情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盛璟尧也赶上来站在虞莞莞身前。
虞莞莞淡淡瞥他一眼，毫不意外他会出现似的。
盛璟尧神情复杂的看一眼林邺，而后沉声道：“她不是虞莞莞。”
镇南侯世子林邺原本跟盛璟尧是好友，但经过半年前虞莞莞逝去后的事，两人莫名的便疏远了。
林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眉头蹙起，眼中尽是疑惑。
半晌后，他攥紧拳，带着些嘲讽开口：“永安王真是用情至深，竟费尽心思找了个与骁卿侯如此相似的替身。”
盛璟尧看了眼眼眸微眯的虞莞莞，低声警告：“林邺你莫要胡言，待事情结束后，我再与你解释。”
南词身份特殊，再加上盛玄中毒的事，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虞莞莞只知晓这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不过两人如今这说话语气又有些不对劲，但现在的她对这些事并不敢兴趣。
于是，她兀自转身往后走去。
盛璟尧见状，也顾不上林邺，连忙跟上去，语气带了些无奈与诱哄：“你还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不远处，林邺看着两人远去，心中翻涌。
他亲眼看到虞莞莞下葬，这个若不是虞莞莞，那会是谁？
思索半晌，他眼中又有一丝莫名的光亮升起。
既不是虞莞莞，上天又让他遇见这个人，是否是让他弥补从前不为人言的遗憾？
第24章
远离人群后，两人站在桥边树下。
虞莞莞看了眼面色苍白，满头薄汗的盛璟尧，奇怪道：“我说，永安王身体这么差，真的不考虑让我小叔顺便帮你看看？”
盛璟尧只感觉背后被黏腻濡湿浸透。
他眸色一暗，嘴角却带上一丝笑意：“公主在关心我？”
虞莞莞磨了下牙，皮笑肉不笑道：“少自作多情！”
说到底，虞莞莞是不恨盛璟尧的，当初那样，都是她一意孤行。
大梦一场清醒过后，她再看他也与陌生人无异，最多是一个有点讨厌的人。
尽管现在的盛璟尧变了很多。
他变得沉稳，变得冷戾，不再那么光华外放。
不再如以前那般总是身着白衣，一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模样。
盛璟尧又问：“你就不想问问刚才遇见那人是谁？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虞莞莞看着远方繁华灯火，双手抱臂：“大约又是那骁卿侯的故人吧，与我何干？”
她现在不是虞莞莞，只是南越国的南词公主。
想了想，她又似笑非笑道：“不过待我回南越我是得好好问一问我父王，是不是有个流落民间的姐姐。”
说完这句，虞莞莞打个哈欠：“盛京城也不过如此！无趣！”
夜深风起。
盛璟尧下意识地挡住风吹来的方向。
虞莞莞却是面色一沉，抬眸看向盛璟尧：“你受伤了？”
盛璟尧诧异地看向她，她怎么会知道？
虞莞莞又嗅了嗅，面容难看起来：“好重的血腥味，何时受的伤？”
刚才烟火气太重，她未察觉，现在这清冷夜风中，这味道格外明显。
盛璟尧心中疑虑陡生，她一个从小被娇养在王宫中的公主，如何会有这般敏锐的感知力？
见盛璟尧怔住，虞莞莞再看他淡的几乎看不见血色的唇，漂亮的眉头蹙起。
他刚回别院时明明不是这样，唯独有变故的只能是别院中他们分开后的这段时间。
到底是谁能伤了他？他又为何不治伤而是陪着她在盛京城里游荡了大半个时辰？
虞莞莞本想上手去检查，却在手抬到一半时骤然反应过来。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不愿说便算了，辛苦你陪我这一晚了，王爷！”
那王爷两字从她口中说出，带了丝讥诮嘲讽。
盛璟尧默了默，还是补充了一句：“我没事！”
虞莞莞听不见似的，没再答话。
回到别院后，虞莞莞兀自去了为她准备的院子。
然而看着盛璟尧都到了门口还没有走的迹象，她终于忍不住蹙眉道：“王爷还不回王府？”
盛璟尧极自然的接话：“谁告诉公主，我住的王府？”
虞莞莞就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不远处的另一个庭院。
他站在门口时，还笑道：“公主千金之躯，万不能有闪失，我住在这里才方便保护公主！”
待那人不见踪影后，虞莞莞才深吸一口气：“南词，修身养性，修身……修个屁！”
她本就是军中长大，肆意如风，当永安王妃时的隐忍已经磨去了她上下两辈子的好脾气。
虞莞莞走到盛璟尧院中，一脚将门踹开，却刚好看见盛璟尧将衣衫褪去，背后尽是纵横交错的血痕。
“盛铭……”
最后一个字还未喊出，房中烛火倏地灭去。
下一瞬，有刀剑破空之声响起。
借着月光，虞莞莞看见盛璟尧面容冷厉地持一把长剑冲她心脏直直而来。
虞莞莞眼眸一厉，手腕翻转间露出一抹冷光。
但那剑却是如刁钻蛇影般越过虞莞莞，往她身后刺去。
盛璟尧将虞莞莞护在怀中，两声轻不可闻的闷哼同时响起。
一声来自于虞莞莞身后的黑衣刺客，另一声则是盛璟尧。
盛璟尧垂眸往怀中看去，只见虞莞莞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刺进了他心脏位置……
第25章
而身后倒下去的刺客，也让虞莞莞眼中出现一抹茫然与无措。
她以为，盛璟尧是想杀她！
对上盛璟尧不可置信的眼，虞莞莞整个人都开始慌乱起来。
“盛……盛璟尧……我……”
盛璟尧抬手捂住她眼睛，低沉沙哑的嗓音轻而又轻。
“别怕！也别跟任何人说！不关你的事！”
下一秒，他带着虞莞莞的手，将那匕首猛地拔出。
他强忍痛苦的粗重喘息声让得虞莞莞脑袋有些发晕。
外面的院子喧闹明亮起来。
“王爷，王爷……”
盛璟尧看见暗卫冲进来，终于放下心，眼眸一闭，脑袋重重垂在了虞莞莞肩上。
虞莞莞手足无措扶住她，又立时急促地扬声道：“快去将我小叔叫醒！快！”
最后一声几乎带上了哭腔。
听闻盛璟尧和虞莞莞遭遇刺客，南农瞌睡瞬间醒了一大半。
急匆匆赶来时，就看见这两人满身鲜血的模样。
他心瞬间提起，脸色难看地快步过来：“小词儿！”
虞莞莞见他想上来看自己连忙急切道：“小叔，我没事，快看看盛璟尧，他心脏中了一刀。”
盛璟尧脸色惨白得像是死人，只因一身玄色衣衫看不见血，这才让浅色衣服的虞莞莞看着更吓人些。
见虞莞莞中气十足，南农放下心。
他先是给盛璟尧喂下一粒药，盛璟尧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见状，南农这才扒开他衣服检查。
检查过后，南农感慨道：“万幸，离心脏偏了半寸。”
不然直接一击毙命。
虞莞莞手都开始抖起来。
只差那么一点，她就亲手杀了盛璟尧。
知道没性命之忧，南农又开始轻松起来：“话说，在楚国当王爷是什么高危职业吗？怎么这小子浑身是伤？”
虞莞莞一听，凝神看去。
南农这才反应过来无奈道：“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看男人看这么起劲，给我出去，不然你父王和你哥哥知道了，明天就能来把这小子宰了！”
知晓小叔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虞莞莞哑着声道：“那就辛苦小叔了！”
她起身走到门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又想到盛璟尧昏迷前对她说的那两句话，虞莞莞双手攥紧。
为什么？盛璟尧你为什么要这样？
半个时辰后，南农神色轻松地出来对侍卫道：“进去照顾好你们家王爷吧！”
说完他又看向虞莞莞：“小词儿，没事儿，其他的伤口我也处理了，相信小叔，不出半月就能活蹦乱跳。”
看见虞莞莞神思不属的点头，他凝眸道：“你跟我来！”
虞莞莞往房里看了一眼，犹豫片刻，一言不发地跟着南农走了。
进了南农的小院。
南农脸上云淡风轻的神情散去，变得严肃起来。
他压低声音道：“小词儿，你告诉小叔，盛璟尧胸口那一刀，是你刺的对不对？”
虞莞莞倏然抬头，眼中惊惶而又悲伤。
南农叹了口气：“我一看那伤口形状就知道，是你父王给你用来防身的匕首。”
虞莞莞缓缓闭上眼：“我以为他想杀我，我不知道后面……”
说到一半，她又住了口，她应该知晓的，只是她更防备的是那个曾带给她无数伤害的男人。
南农思忖一瞬，神情镇定而冷静：“收拾东西，小叔带你回南越，我们连夜启程。”
他没有一点关于自己乖巧可爱的侄女捅了人的惊慌失措，一副见多识广的高人风范。
虞莞莞瞪大眼：“可是楚皇……”
“还管什么楚皇。”南农打断她，“你若是落一根头发，你父王要找我拼命的。”
虞莞莞沉默半晌，摇头道：“小叔，我不走。”
她还有事情没办完，绝不能现在离开楚国。
南农挑眉：“为何？要是盛璟尧醒来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虞莞莞眸光闪了闪：“是盛璟尧将匕首拔出来的，还说不关我的事。”
南农一顿，眼中划过一抹老狐狸的光：“你信他？”
虞莞莞脸上闪过一抹极痛苦的纠结，最后她昂首咬牙与南农对视。
“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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