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陆崇远在陆家向来说一不二,陆肇和陆钦虽然疑惑自家母亲态度,可对着陆崇远冷声却也不敢辩驳。
二人出了门外之后,那房门就再次被人关上,等屋中只剩下三人后,陆崇远沉声道:“现在只有我和三郎,说吧,那沈氏女到底怎么回事?”
陆老夫人脸色泛白,原想辩解几句。
陆崇远就道:“陆家被沈雁笙推到了风口浪尖,你若隐瞒了什么让陆家出事,就算你我夫妻数十载,也休怪我无情。”
陆老夫人脸上一抖,没人比他更清楚陆崇远的心狠,他眼里只有家族利益,无论任何事情与族中冲突都能被他舍掉,妻子、儿女也一样。
陆老夫人不敢去赌陆崇远会不会对她心软,对着他满是冷厉目光压低了声音:“沈雁笙的婚事不能退。”
“为什么?”
陆老夫人嘴唇微抖声音更低:“荣家当初留下很多东西都是外间寻不到的古籍孤本,沈雁笙先前送来的那些有很多都被四皇子拿走了,被他用来拉拢朝中一些老臣,送去他们府里当了赠礼……”
陆执年满脸震惊:“祖母?”
陆老夫人不敢去看他目光,只是朝着陆崇远说道:“那些东西早就经四皇子的手送进了旁人府里,四皇子亲手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去讨要回来?”
陆崇远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情,脸色瞬间难看:“四皇子拿走了多少?”
陆老夫人低声道:“一大半…”
“皇后娘娘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
陆老夫人白着脸:“先前沈雁笙送东西来时,我只想着她往后是要嫁给三郎的,既是一家人,又能帮衬到四皇子,便由着他将东西取走了……”
朝中一些老臣对于身外之物都不怎么看重,四皇子想要拉拢他们自然就得“别出心裁”,多费几分心思。
荣迁安三朝为官,在世时又是大儒,手中的银钱或许比不上世家底蕴,可是那些孤本古籍,藏书字画等物,却是远比金银更加珍贵,万金难求。
沈雁笙就是个单纯好哄的,丝毫不知自己抱着宝山,每次只需她说上几句便捧着那些珍贵之物送上门来。
她以为陆执年喜欢那些,便从来都不吝啬,那时候陆老夫人笃定了沈雁笙是会嫁进陆家的,既是陆家儿媳,自然也有义务帮衬陆家得四皇子的好,所以她将那些东西交给四皇子时半句都没提及沈雁笙,只说是陆家祖上积攒下来的贵重之物。
四皇子借此得了一些朝臣依附,因此对他们越发亲近感激。
陆老夫人那时候只觉得自己聪明,能够拿捏沈雁笙这么个金疙瘩,可她哪里想到沈雁笙会突然跟他们翻脸,甚至还将之前送的东西列了单子寻陆家讨还……
“你糊涂!!”
陆崇远听着陆老夫人的话气得豁然起身,哪里还能稳得住先前模样:“那荣家的东西你怎么能够拿去送人,居然还交给四皇子让他送去给朝里的大臣?!”
“我也没想到沈雁笙会突然翻脸……”
“这跟翻脸有什么关系?”
陆崇远怒不可遏:“我们陆家是缺这点银钱,你怎能这么目光短视,寻常人家都知道不能动女子嫁妆,那沈雁笙就算嫁进了陆家,你也不该去算计她的东西,更遑论他还没跟三郎成亲!”
这要是传扬出去,外头人怎么看他们陆家?!
陆老夫人脸色煞白:“我也是为了陆家,为了四皇子能早日收拢朝臣,得登大宝……”
陆崇远闻言却是更气,怒视着仍在狡辩的老妻:“你这是想要害死四皇子和陆家,那荣迁安是什么人,荣家的东西岂是那么好拿的,沈雁笙如今摆明了是要跟陆家翻脸,这单子更是闹的人尽皆知。”
“你说你想要帮着四皇子,那如今该怎么办,陆家拿不出这些东西,那沈雁笙也死抓着三郎之前的事不放,这单子上所写的一旦流传出去,让人知道荣家的东西进了那些人府邸,你叫四皇子如何自处?”
不去讨要,陆家拿不出东西,定会撕扯的难看。
可是去讨要,送出去的东西又去要回来,四皇子先前拉拢的那些人恐怕都得翻脸。
最重要的是,堂堂皇子送礼,用的居然是个未过门的表弟媳妇的“嫁妆”,陆家磨着沈雁笙贪墨荣家遗物,拿去替四皇子铺路,这消息要是传扬出去,别说四皇子名声扫地,就是他们陆家也会丢尽了颜面。
“你,你简直是……”
陆崇远气得胸口起伏,指着陆老夫人就想怒骂:“你明知道那沈雁笙今非昔比,更跟裴默那阉人厮混在一起,沈国公府都被她弄的全数下狱,这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陆老夫人被骂的脸苍白:“我以为三郎能将沈雁笙哄回来的,他与沈雁笙的情分不一样……”
谁能想到被她抽了傲骨驯化的乖巧的小女娘,一朝反目会这么狠,直击陆家七寸。
陆执年手心发抖,突然就想起先前在积云巷时沈雁笙清泠着眼,对着他说“你们陆家还不起”的模样,脸上惨白成一片。
那时候他只觉得沈雁笙的话格外可笑,这点东西陆家怎么可能会还不起。
可如今看着那卷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他却觉得头眼犯晕,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可笑至极的人。
他嫌她市侩庸俗,他府中却贪了她的东西。
如今别说是原模原样的还回去,就是想要凑齐恐怕都不易,这些东西,陆家还真的就还不起。
第84章取舍
“祖母,您怎么能拿着雁笙的东西去讨好四皇子。”
陆执年脸苍白,说话也发抖:“雁笙铁了心要与我们清算,如今还不上这些,她会怎么看我们陆家?”
陆老夫人心口惶惶,却强自辩道:“那些都是沈雁笙自己送来陆家的,我们又未曾强求,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谁知道东西去了哪里,就算真闹出去,人家也只会说她小气,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讨要回去的……”
“那她若真告上京兆府呢?”
陆老夫人一滞:“她怎么敢……”
“她连沈国公府都能告了,亲伯父、祖母都能送进狱中,你凭什么觉得她不敢告你?”
陆崇远看着听到他话瞬间惨白了脸的陆老夫人,满是怒其不争:
“她也就罢了,你是不是忘记了她身边还有个裴默,那阉人本就一直想抓世家把柄,想尽办法的来对付我,沈家和铖王府的事情还没过去,你又闹出这些,你简直就是……”
哪怕素日冷静的陆崇远也忍不住气得手发抖,最后一甩袖子扫落了桌上的杯盏。
“糊涂东西!!”
陆老夫人从没被人这般喝骂过,更何况屋中还有陆执年这个小辈,她羞得脸上青紫,既是臊怒又是难堪,可是对着盛怒的陆崇远丝毫不敢出声反驳。
站在外间的陆肇、陆钦兄弟二人听到房中动静都是面面相觑。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父亲居然动这么大的怒气?
“大哥……”陆钦皱眉想要进去。
陆肇摇摇头将人拦住:“父亲没叫咱们,先在外间侯着。”
“可是母亲……”
“父亲有分寸的,况且三郎也在里面。”
陆肇对于父亲陆崇远的话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且他也隐约猜到陆老夫人怕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父亲将他们打发出来已是留了颜面,他们这个时候进去才会让陆老夫人更难堪。
陆钦闻言只能按捺住心底担忧。
那边屋中陆崇远动气扫落一地东西,陆老夫人和陆执年都是安静至极。
陆崇远气得一直在踱步,片刻后才寒声道:“你自己进宫去见皇后娘娘,将此事与她说清楚。”
“不行!”陆老夫人急声道:“我不能去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直都想要让三郎娶沈雁笙过府,要是让她知道这些,她定会对陆家生了嫌隙,四皇子也会厌憎了咱们……”
“厌憎总比事后从旁人嘴里知道的强!”
陆崇远厉声打断了陆老夫人的话,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沉着脸说道:
“陆家跟皇后、四皇子本是一体,他们就算生了嫌隙也舍不得陆家助力,往后总能想办法与他们修好。”
“可是你若不将此事先行告知皇后,让她有所应对,回头等她从旁人嘴里知晓这些,四皇子猝不及防下直接被架在了高处,那才麻烦大了。”
四皇子想要夺嫡,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谨慎,沈雁笙跟陆家翻脸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人,有裴默那阉人在旁护着,他们根本就没有信心能够逼着那女娘退让。
那些送出去的东西收不回来,沈雁笙追究之下定然会牵扯到四皇子,与其等着皇后从旁人嘴里知晓后责问,倒不如他们主动与皇后说了,这样还能商议如何处置。
陆崇远根本不容陆老夫人辩驳:“你现在就进宫,带着这两卷东西去,与皇后原原本本的将这事情说清楚,不许说谎。”
他顿了顿:“三郎,你也去。”
陆执年唇色苍白,刚想说什么,就见陆崇远沉着眼看他:
“你与沈雁笙的婚事不可能再继续下去,若有机会,拿这桩婚事换取沈雁笙对陆家放手。”
“祖父……”陆执年猛地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