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淮轻描淡写的打断了妙妙的话语,同她解释道:“再者,西越原就打不过我们,加上上个月祖父来信,他们已经完整将常洪夺了回来,此次战役算取得了一大截胜利,说不定很快便会班师回朝。”
“西越想要动我们,该是在我们与大幽僵持不下之时,那时他们不敢,现下便更加不敢。”
“可你不同,妙妙,此前在冬猎时你便被他们掳走,又一直被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也不知晓他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你若是落在他们手中,我与阿娘都会有所顾虑,不得不被牵制。”
少年俯下身子,如往常一般轻轻地捏了捏妙妙的脸颊,露出一个淡然而温和的笑弧。
“别怕妙妙,只要你是安全的,我与阿娘定能够从西越全身而退的,你要相信我们。”
妙妙张了张嘴,长公主便也拍了拍她的手臂,重新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抚。
“你哥哥说的没错,只有你平平安安的离开西越,我与你哥哥才能无所畏惧,若是你被他们捉了去,我们一会受制于人,二也会连累皇兄不敢轻举妄动,不敢举兵南下攻打西越的。”
小姑娘趴在长公主怀中,想说的话千千万,却只能堵在喉中,低低的“嗯”了一声。
凌淮望着妙妙伏在长公主膝头,闭着眼睛,神情微微带着几分担忧与隐忍,并未说话。
其实放任妙妙返回大凌,不是他跟长公主跟着,他也十分担心,可花娘此人实在是过于莫测,她既然能够为西越做事,妙妙如今又被半捏在他们手中,也不知晓幕后之人究竟在打的什么主意。
再者,如今齐王说不定已暗中叛变,与西越有所谋划。
届时若是西越扣押他们,又在暗中与齐王里应外合,打大凌一个措手不及,也不是不可能。
灯烛之下,长公主温柔无比的抬起头:“淮儿,去请凌大夫与无尘大师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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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荣与段壑一大早便出了皇宫,登门凌府邀请凌家兄妹出门游玩。
自西越五皇子回到西越后,便时常邀凌家兄妹赴宴,亦或是参与诗集会,骑射会的,这几个月来,凌府的护卫基本上都认得五皇子段壑与十二公主敏荣,以及偶尔前来的九公主。
“什么?永宁郡主病了?”段壑微微有些惊讶。
护卫一脸歉意:“实在抱歉,小郡主昨夜感染了风寒,今日只怕不能够赴约了。”
“这倒是不妨事的,”段壑连忙摆摆手,温声道,“养病最是重要,只是不知晓小郡主现下如何了,永宁郡主体质纤弱,实在让人不放心,不知我们能否……进去探望永宁郡主一番?”
护卫有些诧异,为难道:“小郡主生了病,若是过了病气给两位,那……”
敏荣听了片刻,已经失了耐心,不耐烦道:“区区一个风寒罢了,我与皇兄的身体好得很,哪里需要你来担心了?难道永宁生了病,我们连探望一下都不可以么?是否是你们在欺瞒我们呢?”
护卫愣了一下,段壑连忙道:“敏荣,不许这般冒犯。”
“……五皇子与十二公主既然愿意探望小郡主,那自然是可以的。”护卫叹了口气,便唤人来带路。
段壑微微一笑,跟着婢子踏入凌府,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四周,眼底泛着几分狐疑。
二人一路走往府邸后院去,逐步靠近便闻见阵阵药味,愈加靠近味道便越发浓郁。
敏荣蹙着眉头,下意识的捂着鼻尖:“只是风寒罢了,需要喝那么多药么?”
“十二公主有所不知,我们小郡主时常头疼,府中便一直未曾断过药石。”婢子解释道。
二人踏进院子,便隐隐听见了说话声:“……别问东问西了,你再问也……行了……”
段壑的神情有所变化,步伐仍旧稳重往前而去,眼底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烦死了你凌世子,郡主头疼原就是陈年旧疾的,如何能够在一夜之间痊愈?”
“即便你遍寻名医前来诊治,那也是需要时日的啊,哪有一夕之间就全然康复的?”
“即便是华佗在世——若是你能够真真的寻来华佗,那我倒是无话可说。”
段壑抬起头望去,便瞧见屋外站着一个布衣女子,不耐烦的正抬头看着凌淮。
未曾注意到他们的凌淮正压着怒意,紧紧蹙着眉头同她说话:“可你治了那么久了……”
“我早就说过我未必有把握能够治好小郡主,世子为何还要这般咄咄逼人?”
女子不耐烦的打断了凌淮的话语,冷声道:“总归西越不是也有大夫?凌世子既然觉得我无能,不若去请宫中御医来给小郡主治病,何必要为难我一个弱女子呢?哼!”
第三百一一章:戏中戏
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段壑二人身侧越去,端着热水步入屋子里头。
凌淮半垂着头,紧紧地蹙着眉头,眼底的怒意几乎快要压不住:“你——”
“永宁病的那么重么?”敏荣冷不防开了口,有些狐疑的打断了凌淮的发怒。
骤然闻见她的声音,凌淮猛然回过头,望向了他们二人,脸上的怒色还来不及敛去。
敏荣从未见过凌淮这副模样,不由得被唬了一跳,连往前走的步伐也下意识的停了一下。
瞧见是他们二人,凌淮闭上眼睛,敛去了面上的怒意,微微一笑:“你们怎么来了?”
——那笑怎么看都显得无比的勉强。
“昨日不是说好,今日去游湖么?”敏荣的声音也低了一些,视线不住地往屋子里头看去,“我与皇兄等了好久都等不到你们,便来找你们,可外头的人说永宁病了,她真的有那么不舒服么?”
这话说得困惑又怀疑,却恰好踩中了凌淮的痛处。
“不是有那么不舒服,何必要爽公主的约?”少年蓦然冷笑一声,脸上的笑意褪去。
敏荣瞧见他这样的表情,只觉得害怕,不由得抓紧段壑的手,小声道:“我、我也没说什么……”
“这几个月来,我与妙妙也赴了不少公主与五皇子的约了,也不是没有妙妙生病婉拒过的时候,怎么往日不说真假,今日来跟我论什么真假呢?区区一个游湖之约,我们何必要动那么大的功夫?”
凌淮冷声道:“你若是想那么想,便就那般的想,随你如何,随你如何说!”
——最后半句话,少年提高了些许声音,格外唬人。
敏荣被他吓得都要哭出来,倒是身后的布衣女子冷笑道:“世子何必指桑骂槐?!”
说罢,女子也不再理会她们,只是转身往回走去,快步进了屋子。
凌淮咬着牙,回头看了一眼女子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了些。
“方才……我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你们的对话,”段壑的语气之中带着些歉意,“小郡主有头疼之疾,世子为何不早说?我父皇宫中有一位太医,最是擅长这等疑难杂症,若是世子愿意……”
段壑温声道:“我便请他来为永宁郡主诊治,你看如何?”
凌淮的眼底带着几分狐疑,却是微微敛去了方才的不理智。
他道:“妙妙前几年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下来了,伤了脑袋,便留下了头疼之症。”
“这病十分蹊跷……说发作便发作,请了多少个大夫也不见好。”凌淮伸手摁住自己的额角,语气藏着几分疲惫,“以前还好,昨夜疼着疼着便昏过去了……我实在……若是能够治好,凌淮感激不尽。”
闻见凌淮这样的解释,段壑眼底转瞬即逝几分笑意,神情却不露声色。
他温声道:“我知晓你担心,你别怕,我这就吩咐人去请他出来,你千万莫要着急。”
敏荣挨着段壑,瞧见凌淮的神情缓和了不少,不由得小声询问道:“那、那我能去看看永宁么?”
疲惫的看了一眼敏荣,凌淮缓缓地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你不要吵着她。”
敏荣松了口气,连忙快步越过凌淮,奔入了屋子里头。
她绕过了屏风后,便瞧见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的小姑娘,以及四周候着的婢子们。
穿着白色中衣的小姑娘躺在床上,盖着素色的被褥,一只手搭在外头,盖着方巾。
妙妙紧紧地闭着眼睛,脸色格外的憔悴,嘴唇也苍白的毫无血色,瞧着便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