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琴芳虽为女子,志向却不输男儿,慕万崇爱她敬她,便不顾族中长辈阻拦任由她外出行商,甚至还给她开了一家绣坊。
就这样,夫妻二人齐心协力,慕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可一朝风雨,大厦忽倾。
上一世,在慕云卿十二岁那一年,慕万崇和沈琴芳去庙里敬香,途中偶遇山匪丢了性命,只剩下慕云卿和年仅三岁的胞弟慕云澜相依为命。
爹娘死后,族中亲眷纷纷反目意欲侵吞家产。
直到外祖母派人来接,她便带着幼弟前去投奔。
原以为侯府是能为他们遮风挡雨的港湾,岂料竟是虎狼环伺的贼窝!
舅舅心狠、舅母歹毒,就连她以为一心疼爱他们的外祖母竟然也只是为了慕家的家业才假意施以援手,甚至就是她默许舅舅派人假扮山匪害死了她的爹娘!
再后来,家产被占,亲弟被害……慕云卿自己也被强行塞进花轿送去他国和亲,从此被戎锦金屋藏娇没了自由,最终香消玉殒。
这一世,她重生到爹娘遇害之后,筹谋三年再入侯府,为的就是亲手给爹娘报仇!
回过神来,慕云卿的眼中闪过一抹冷芒。
她收敛思绪从榻上起身,及腰的发随意散在背后,如墨如瀑,映着粉白的一张小脸,更见黑亮。
周嬷嬷进来服侍慕云卿净面,看着水中倒映的少女的娇容,纵已不是初见,眼中仍难掩惊艳之色。
慕云卿的五官生得十分精致,琼鼻挺翘,樱唇点染,勾魂摄魄的美,我见犹怜的娇。
周嬷嬷和往常一样,例行一问:“小姐今日想梳个什么样的发式?”
慕云卿也和往常一样,例行回答:“嬷嬷的手艺巧夺天工,您梳的都是极好的。”
“小姐谬赞了。”周嬷嬷笑眯眯的,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把自家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带出去显摆。
唇上忽然一凉,慕云卿恍然回神,见是周嬷嬷在帮她涂口脂,秀眉微蹙。
周嬷嬷知她素日不喜上妆,遂解释道:“虽说小姐不施粉黛容色便已倾城,但再过个个把月侯府老夫人的千秋便要到了,近来府中亲眷往来不断,小姐还是上些妆才好。”
“……嗯。”
其实她不喜涂口脂,非是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前世的经历。
那时,她方才被戎锦囚禁不久,因为计划出逃惹恼了他被他抓了回去,偏他对她不打也不骂,只一味缠着她求欢,她被他闹得狠了便在他吻她的时候大着胆子咬了他一口,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的时候,慕云卿清楚地记得戎锦的眸光一点点亮得骇人。
他擒着她的下巴,染血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的唇,语气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卿卿的唇虽不涂而朱,但这血做的口脂涂了却别有一番勾人韵味。”
话落,他欺身而上,手段百出,抵死缠绵。
打那以后,慕云卿就再没涂过口脂。
因为一看到,她就会不自觉地想起那股充斥在口中淡淡的血腥味,以及……那晚戎锦让人战栗胆怯的疯狂。
小丫鬟一两脚步轻快地步入内间,见慕云卿正在梳妆不禁多看了两眼,一双杏眼闪着光,星星一样。
她不是自幼跟在慕云卿身边服侍的人,亦不是这川宁侯府中的下人,而是慕云卿在上京途中偶然救下的。
慕云卿身边原本的贴身婢女都留在了江南之地照看慕云澜,并未随她一起上京。
一两脆声道:“小姐,早膳摆上了。”
“嗯。”慕云卿轻应一声,忽闻外面传来一阵哭闹声,一弯秀眉微微蹙起:“外面怎么了?”
“哦,大房那边大公子的奶娘李嬷嬷死了。”一两语气随意:“她家人进来领尸体,在那哭呢。”
“死了?!”慕云卿拧眉:“怎么死的?!”
“据说是被蛇咬了,毒发身亡。”一两笑嘻嘻的,就差拍手称快了:“前两日她还对您出言不逊来着,死了活该!”
慕云卿面沉似水,没再接话。
被毒蛇咬死了……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可自她入府,这样的事情未免太多了。
前儿姨娘投井了,昨儿丫鬟上吊了,今儿婆子又死了一个,那么巧,这些人生前都或多或少得罪过她,可她还没出手料理呢,他们便手拉手排队去见阎王了。
思及此,慕云卿抬眸,视线透过镜子和周嬷嬷对上,温声问道:“嬷嬷您如何看待此事?”
周嬷嬷笑得一脸慈爱:“死得挺巧,再慢些奴婢就要出手了。”
慕云卿:“……”看来不是周嬷嬷动的手。
她又看向一两:“可与你有关?”
一两拨浪鼓似的摇头,一脸单纯:“小姐您不是不让奴婢轻举妄动吗?”
慕云卿:“……”看来也不是这丫头。
一两见慕云卿神色不虞,不禁好奇道:“小姐,她死了不好吗?您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呢?”
慕云卿心说我开心个鬼哦,白筹谋半个多月了……
川宁侯府一共有两房,大房这边就是川宁侯沈苍和大夫人秦氏,膝下两男四女。
二房那边是二老爷沈鸿和二夫人孙氏,膝下两男两女。
前两日死的那个小姨娘和失踪的丫鬟都是二房那边的人,今日死的李嬷嬷则是大房这边大公子沈拓的奶娘,那小姨娘和沈拓原有些首尾,丫鬟和李嬷嬷是在中间牵线搭桥的人。
慕云卿本来没急着料理那几个人就是打算利用这些腌臜事闹出点动静来挑起两房的事端,可如今死无对证就不好弄了。
再一则,究竟是何人在背后弄虚作鬼她还没有头绪呢。
难道是川宁侯得知了此事,为保沈拓名声,暗中除掉了那小姨娘和知情人?
又或者是二老爷为保自己声誉,神不知鬼不觉地料理了此事?
只是这般行事风格,倒莫名让慕云卿想到了一人,一个她并不愿再想起的人。
戎锦……
第2章 戎锦再出手
梳洗完毕,慕云卿看着镜中的自己红唇皓齿,敛了眸子,她起身出了里间往外走。
一袭莲青色的曲水织金连烟锦裙垂下,裙裾微漾,涟漪一般。
走动间,髻上步摇轻晃,腰间环佩微摆。
她刚坐到桌边准备用膳,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道清脆的女音甜甜响起:“表妹可起身了吗?我和二姐姐来找你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呢。”
说话间,便见两道丽影相携而入。
是侯府大房这边尚未出阁的两位小姐。
身量略矮一些的,是嫡女沈妙菡,年方十五,生得样貌平平,并不出众。
倒是一旁的沈妙诗,蛾眉杏目,十分清秀,年纪比沈妙菡长一岁,行事有度,待人和善,很有贵女风范。
可惜她与沈妙菡非一母所出,而是由一位姨娘所生。
那姐妹二人走进房中,一见慕云卿正在用膳,沈妙菡立刻大惊小怪地嚷嚷道:“表妹你怎的已经在用早膳了?不先去给祖母请安吗?”
慕云卿舀了一勺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回说:“外祖母担心我舟车劳顿身体不适,免了我请安的礼。”
闻言,沈妙诗笑道:“这却是了,表妹远道而来,原该好好歇着才是,再则,咱们都是一家人,也不必在意那些虚礼。”
慕云卿微微勾唇,眸色愈寒。
沈妙诗倒是依旧这副好姐姐的做派,前世慕云卿就是被她这副嘴脸所骗,以为她被沈妙菡母女欺负,为此事事替她出头,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人家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云澜之死、自己的婚事……桩桩件件都少不了这位好表姐在当中推波助澜。
而比起沈妙诗的阴毒,沈妙菡的火候可就差多了。
这位三小姐,可是将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沈妙菡的视线在房中转了几转,最终落到了慕云卿挽发的白玉簪上,她眸光微亮:“表妹,你戴的这根簪子样式好别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