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扇得偏了头,怔愣着。
我的眼眶被不知名的情绪冲击着,逐渐泛起了红。
我攥紧手指,看着他缓声道:「祁野,一次两次,我可以假装不在意你的这些话,但是你说多了,我也会难过,也会崩溃。」
「我是个人,不是块木头,该有的情绪我都会有。」
他短暂地冷静了一下,咬了咬腮帮子,最后冷笑一声,说的却是:「那当年离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难过崩溃?」
「你他妈就是为了钱!你什么都不爱,你只爱钱。
「你他妈为了钱还可以和那些老男人喝酒……」
「嘭!」
巨大的声响让面前的人神色顿了一瞬。
啤酒瓶摔到地上,泡沫流了一地。
李筱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冷冷地走过来,将我一把扯到她后面。
她瞥见我通红的眼眶,扭头就骂:「祁野,你他妈混蛋!」
「都分手了你能不能滚远点别来烦她了!
「是,你现在有钱了,你能耐了,你不把当年她留给你的那三万块钱还回来就算了,还有脸在这骂她爱钱!她要是爱钱,当年一分都不会留给你!他妈的!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什么三万块钱?」祁野愣了愣,迅速问道。
李筱月冷笑一声:
「装傻呢!祁野,我告诉你,她那么努力,不是陪你烂在出租屋里!
「呵,现在才懂得后悔,你早干嘛去了!她当年在外面兼职打工的时候,你呢!你喝酒、打游戏、出去浪,她晚上回来累得不行,你又问过一句吗!
「我告诉你,别再来找她麻烦,不然我第一个扇你!」
祁野控制不住地上前,固执地问着前一个问题:「什么三万块钱,你说清楚。」
我站在旁边看着,轻声开口道:「不用还了,当我欠你的。」
我拉着李筱月的手抬步转身离开。
而身后的男人,神色变了又变,颤抖着手拨了一个电话。
他的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声音嘶哑至极:「当年那三万块钱,到底怎么来的?」
那边的人讪讪地笑:「兄弟们给你凑的啊,哥,你可别忘了兄弟们的恩情!」
「话说,哥,你见到那个贱人了吗?一定要好好羞辱她,谁让她当年抛下你!」
「你他妈骗我!骗我!」
男人突然情绪爆发,暴戾地朝那边吼了一句。
「哥哥哥,别、别吓我,确实,确实那三万块钱是那个贱人留给你的,但兄弟们也是为了你好……」
「嘭!」
手机被狠命摔到地上。
男人脸色惨白,呼吸沉重而急促,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
过了会,他像失神一般,拨开人群,踉跄地往外跑。
18
马路牙子上行人很少。
晚风微冷,将我们的醉意吹散。
我昂头看着天边那几颗孤星,用力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李筱月挽着我,边划手机边吐槽,「好慢好慢好慢,这滴滴司机怎么还不来,说真的,我真怕那谁会冲出来发疯。」
「筱月。」我突然叫她。
「咋了?」
「你听说过墨菲定律吗?」
「嗯?」她不明所以地看向我。
三点钟方向。
酒吧的闪烁的霓虹灯下,祁野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尾泛红,双唇颤抖。
19
我们在街头隔着城市辉煌纷乱的灯火对望。
眼见他要抬步走过来,李筱月立刻张开双臂挡在了我的前面。
「没关系的。」
我将她拉到我的身后。
男人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站定,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嘴唇嚅嗫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眼神里流露出无法形容的眷恋,以及无以言说的悲伤。
「对不起。」
他滚烫的眼泪跟着这三个字一起滚落。
「对不起,安安。
「我错了,求你,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苦苦哀求着。
「我把钱全部给你,都给你好不好,好不好?
「我们一起努力,去赚很多很多的钱,好不好?」
看见我很小地往后退了半步,他立刻慌了,手足无措地上前想来拉我的手。
我避开了。
风声挟裹着寒意,从我们之间吹过。
我突然想起那天。
我们再次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他摔门而出。
碎了一地的碗在下午阳光的晕染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晃了晃我的眼睛。
我弯腰将他用来垫桌子的那本书抽了出来。
《西西弗神话》。
烫金的扉页上,赫然写着一句话。
那是我在高中时为了鞭策他和我一起努力,无数次在他耳边念叨的——
「不要走在我的后面,因为我可能不会引路;不要走在我的前面,因为我可能不会跟随;请走在我的身边,做我的朋友。」
祁野,我也曾希望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人会是你。
可是,是你不愿意的。
是你不愿意变优秀,是你不愿意成长,是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往前走的。
总有优秀的人会出现,代替你站在我的身边。
我看着他,终于很轻很轻地开口:
「很久很久以前,我已经就放弃你了。
「祁野,就到这里吧,不要闹了。
「我们都好好的,不回头了。」
20
网约车终于到了。
我转身进了车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怔怔地看着我,突然反应过来,崩溃着冲过来拍打车窗。
「别走,安安,别走!
「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求你!」
痛苦又无助的声音。
他的脸贴在车窗上,哀求地看着我。
车子启动。
后视镜里,那个穿着皱巴巴的衬衣的男人像失了魂那样追着车子拼命奔跑。
皮鞋掉了一只,他踉跄了两步,又光着脚继续追。
「安安!我错了!
「我错了!你别走好不好!」
他崩溃着哭着喊着。
后视镜里狼狈的身影逐渐变小变小,声音也逐渐消失在远方。
而我靠在座椅上,眼眶泛红,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
21
白云舒卷,秋意渐至。
日子好像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
祁野两个月都没出现了,听说他回了那个小城镇,对曾经的兄弟大打出手,闹得很不堪。
而这边,我和顾知谨的婚礼推迟了。
尽管有那么多企业施以援手,但顾氏的情况还是急转直下。
顾知谨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苦,他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爸妈是大学教授,开明又包容,对他想做的事一直都无条件支持。
他从顾氏创业开始,就有各路人士来帮忙,特别是他爸妈的学生,一路走来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这是顾知谨人生的一次考验。
他妈妈这么说。
他开始早出晚归,不停地去应酬,开很多的会议,忙得有时候晚上只能睡几个小时。
他认真地和我说,他想推迟婚礼,等顾氏重新振作起来,再给我一个盛大而美好的婚礼。
我轻抱住他,笑着说,好。
日子忙碌之余,又多了很多新鲜的感觉。
我们一起去过很多高档餐厅吃过饭,却是第一次深夜下班在巷尾的小摊坐下来,吃一碗热乎乎的馄饨。
我们一起去国外见识过很多风景,却是第一次在赶往公司的路上看到五点钟灿烂又辉煌的朝霞,红日喷薄而出。
我永远记得。
某天晚上凌晨,我发现他不睡觉,戴上耳机就要出门。
我问他要去干吗。
他说:「去跑个步,释放压力。」
我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动容,积极地表示我也要去。
跑了将近一个小时,我们沿着江边缓步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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