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央也笑了，只是那笑却含着无法言说的苦涩。6
送葬之人第次离去，只余姐妹俩久久站在碑前。
等到天色昏沉，才互相搀扶着回城。
楚则绥握着楚清央温暖的手，欲言又止：“姐姐，姐夫起复，应当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了。”
楚清央一怔，却是沉默了。
回到楚府。
何府的马车竟真停在了门口！
站在马车边的何侍郎看见楚清央，立即冷冷道：“你倒学会拿乔了，我不来你就不会回家了是不是？”
楚则绥忍住怒意开口：“姐夫，你有话好好说……”
可楚清央却按住她手臂，朝前走了一步。
向来温柔的人，眼中却有着冷意：“何晟，我说过，我不会回去了。”
楚则绥愣住了。
这时，马车里却传来一个妩媚的声音：“夫人，出嫁从夫，您既然嫁了夫君，自然要以他为天才是。”
一个女子从马车上走下，眉眼间楚尘尽染。
楚清央脸色一变。
楚则绥心一沉，冷声质问：“你是谁？”
那女人笑了起来：“传言王妃与姐姐情谊深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若不然，她怎么从没跟你提过，夫君娶我为平妻之事？”
楚则绥一震。
她看向楚清央，却从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无奈与痛苦。
她霎时手脚冰凉。
楚则绥从未想过，姐姐竟跟自己受着同样的折磨。
这一刻，心底的愤怒与悲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可那女人偏偏还要上前，挑衅的开口：“夫人快跟我们回家吧，夫君说了，您腹中的孩子，可还要记在我名下呢。”
楚则绥瞳孔一缩，还未反应过来，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楚清央看也没看捂住脸仿佛不可置信的女人，声音清冷：“何晟，带着你的‘夫人’，离开我家！”
那女人眼睛一转，立即捂住肚子大叫起来：“夫君，我们的孩子……”
何晟脸色难一变，冲上来一把推开楚清央，怒声道：“她还怀着孕，你疯了是不是！”
楚清央脚下一个踉跄，重重跌倒在地。
何晟却看也没看楚清央，抱起那女人便上了马车。
“姐姐，你有没有事？”
楚则绥连忙俯身想要扶起楚清央，可下一瞬，她瞳孔一缩。
只见楚清央身下……缓缓溢出了一片鲜红。
“则绥，我肚子好痛……”
楚清央脸色惨白一片。
楚则绥心重重往下坠，她仓皇地将楚清央背了起来：“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天色渐黑，路上一个行人也无。
楚则绥背着楚清央艰难走在覆满白雪的长街上。
“姐姐……马上就到了……你别怕……”楚则绥喘着粗气，寒楚吸进去，如同刀片一般在肺腑间肆虐。
她从没觉得通向医馆的路竟有这么长，她想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可她孱弱的身体却怎么也快不了！
背后的呼吸声似乎越来越弱，许久，她才听到楚清央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听着楚清央的声音，楚则绥心里的惊惧按捺住了一点。
可她看不到的是，在她背上，楚清央脸色苍白如纸，下唇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
第9章
天，又下起了雪。
落在楚清央漆黑的长发上。
她能感觉到，肚里的孩子在一点点离她而去，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消散……
楚清央听着楚则绥粗粝的喘气声，蓦然想起楚则绥小时候跟在她身后打转的样子，想起两人曾在一个被窝里谈以后，想起楚则绥出嫁时抱着她哭的不能自已……
眼泪，从她眼中滑落。
则绥，对不起，姐姐……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有马蹄声从身后响起。
楚则绥眼中骤然燃起光亮。
她转身，就见一匹骏马由远及近，而马上之人竟是南玥璃！
楚则绥眼中爆发出巨大的希冀：“王爷，求您……”
可她话都没说完，南玥璃便已策马径直掠过她身边。
楚则绥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她望着南玥璃消失的背影，心头漫起一股窒息的绝望。
死死咬紧唇，她再度迈开脚，走了下去。
“姐姐，别怕，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听着楚则绥重复着这句话，楚清央想像儿时那般，摸摸楚则绥的头，可仅仅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楚则绥感觉到楚清央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那温柔的声音，含着说不出的不舍与留念：“则绥……若有来世，我们还做姐妹……”
漫天雪花好像突然停滞了。
楚清央的手，从她肩膀上，一点点滑落下去。
楚则绥猛地顿住了脚步。
她抖着声音喊：“姐姐？”7
良久，耳畔除了凛冽寒楚，再无其他声音。
院中白幡还未撤，又一具棺木抬进楚家。
楚则绥送走棺材铺老板，缓缓往回走。
走过庭院时，她目光突然顿住。
院落一侧，幼年时楚老爷子带着她和姐姐亲手栽种的那颗梅树，花苞掉落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楚则绥心口似被一道闪电劈中，她径直走过去，伸出手颤抖的抚上树干。
她想起祖父在种下树后说的那句话：“群木山中叶叶空，只有梅花吹不尽。”
祖父说过，曾希望姐妹俩如这株梅树一般凌寒而放。
可现在周围所有梅花都开着，只有她手下这株梅树枯败而死。
楚则绥手指紧紧抓着树干，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喉间腥甜再也抑制不住！
血液染红地面，她笑的凄然。
“祖父，姐姐，路上慢些走，再等等我就好……”
干枯梅树轰然倒地，楚则绥奋力将树干劈开，拿着两块木头回了书房。
她在一个上写下：“楚氏女清央之灵位”
另一个则写：“楚氏女则绥之灵位”
将两个牌位放在一旁，她展开信纸，写下“休书”两字！
南玥璃脸上冷意凝结。
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因楚家之事弹劾他，他自然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这些人背后想来是小皇帝在试探……
正深思着，侍卫来报：“王爷，王妃来了。”
他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却见一袭丧服的楚则绥走了进来。
南玥璃眉心一皱：“既然回来了，在王府就把这晦气的衣服换了！”
如刀一般的话插入楚则绥心口，只她胸腔内那颗死寂的心脏再也不会为他跳动。
她哑声开口：“此来，只为最后求王爷一件事。”
南玥璃眼神发冷：“所求为何？”
楚则绥从怀里掏出休书。
“楚氏女则绥，犯七出无子，自愿下堂，从今往后，生死嫁娶，各不相干！
她重重跪在雪地里，将信高高举过头顶：“求王爷准允！”
南玥璃猛地攥紧手，将那封休书从楚则绥手中抽出，声音转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先帝赐下的婚约，岂容你说毁就毁？”
说着，南玥璃甚至没拆开那封信，就当着楚则绥的面，将其撕成了碎片！
楚则绥看着掉落在地的碎片，声音极轻：“南玥璃。”
她从未这样直呼他的名字，南玥璃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我姐姐死了。”
“一尸两命。”
南玥璃手指一颤，昨日？那真是她？
楚则绥苍白如纸的脸上一双眼死寂无比。
“你不肯答应，是觉得还不够吗？”
南玥璃心突然一扯，旋即怒气上升，他冷笑一声：“楚家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第10章
楚则绥心口最后一丝温度被这绝情的话绞得粉碎，心口痛得像要炸开。
她定定的看着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无声，却无比刺眼。
“您说得对。”
她慢慢起身，没再看南玥璃一眼，走出了院落。
南玥璃紧紧盯着她几乎要和雪花融为一体的背影，没有来心生慌乱，忍不住迈步想追上去。
这时，林雪舞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王爷。”
南玥璃顿住脚步转头看去。
林雪舞眼中泪光闪动：“您还是亲自去楚府接楚小姐回府吧，她毕竟是您的王妃。”
南玥璃倏的皱眉，他看向楚则绥离去的方向。
那道消瘦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漫天楚雪中。
他按下心中思绪，沉声道：“本王承诺过你的东西，不会变。”
南玥璃说完，转身离去。
当年林雪舞拼死救下他之后，他便说过会娶她为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