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子是崭新的,有她喜欢的落地窗,窗帘镶着淡紫色的花纹,有风吹来时,会拨动高处的珠帘,音色清透漂亮。
房内精细到了每一处,坐北朝南,到了午后,有全松江最好的光线。
晚间又能看到整个城市绵延绮丽的江景。
但老实说,谢萱并不喜欢这间屋子,太凄冷,满是用金钱堆砌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这屋子是周明煦一手打理的。
周庭书将她放到沙发上,去厨房取了冰水给她喝,用来镇定,冰凉液体滑过喉咙,到达胃,掠着麻痹神经的因素暂时消停。
谢萱迷蒙着双眼,笑容娇憨,“谢谢庭书哥。”
“不用谢。”周庭书乐于助人,帮谢萱擦掉了下巴的水,这几天他们的关系太过亲密,几乎每顿午饭都是在一块吃,算不上形影不离,但也惹人非议。
可谁都没有去刻意的疏远。
周庭书揽着谢萱的腰,要带她到卧室休息,她却忽然不动了,带着鞋子踩上沙发,蜷缩在角落,发起酒疯,食指放在唇中,提醒周庭书噤声。
他半跪在地毯上,很无奈,“你不休息吗?”
谢萱抱着臂,醉眼含着湿漉漉的水光,眼神水嫩纯情,是真的醉了,“庭书哥,我告诉你个秘
密。”
“什么秘密?”
“我的生日不是今天。”
视线明朗,周庭书有一怔,他恍惚回忆,谢萱身份证上就是十一月的生日,她掩嘴轻笑,眼角却挤出泪痕,“我的生日是十二月,这个秘密我只告诉过一个人。”
是周明煦。
可惜他从没记得,总是下意识的过成十一月的。
周庭书记得了,他是真诚的人,真诚到在保证时眼中有黑曜石般的光泽,“原来你生日这么小,那十二月我再给你过一次?”
感觉到了燥热,谢萱扒开领口,用掌心在冰水上停留了会儿,又贴着脸颊降温,双手捧着脸,望着周庭书。
“庭书哥,你真好,如果你是干妈的亲生儿子就好了。”
有一滴泪坠下来。
烫到心里。
周庭书被她的眼泪击中,心有余悸,“怎么这样说?”
“这样我就不用跟讨厌的人在一起了,”眼泪滑到嘴角,她给一口吞了,喉咙忽然哽痛起来,“你知道刚才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他温柔摇头。
“我希望周明煦消失,最好去死。”
多恶毒。
可越恶毒,周庭书越是不能自已,他扶着沙发边沿,膝盖泛软,做不出反应,却在谢萱身上感受到了命运弄人。
他从小恣
意快活,鲜少懂得别人的辛苦,今天却实实在在被谢萱弄得鼻酸,“太委屈你了。”
谢萱掐着抱枕,指甲狠狠陷进去,在哭泣中肩膀随着抽泣轻抖,又抿唇,做出乖巧的摇头动作。
“没关系,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把自己当作你们家的牲口,要为你们家做牛做马的那种。”
只因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任何一个有着人类思想的人,会跟那样伤害过自己的人重修旧好。
所以哪怕是逢场作戏,她都没办法把自己当作人来看待。
周庭书是被谢萱赶走的。
他想安抚她的情绪,可她从来不需要任何人安抚,在那些鲜血淋漓,伤疤撕裂的时刻,从来都是她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
跌跌撞撞回到客厅,谢萱一头砸进沙发里,残留的眼泪被抱枕吸收,可宽敞的房内,却有另一道闪烁泪光。
那眼泪砸在戒面上,将戒圈冲洗得更加明亮。
周明煦坐在漆黑的卧室里,四周密不透风,唯有他的心碎声,散落一地。
那些话,他都听见了。
十八岁的谢萱许愿要跟他永远在一起。
二十三岁的谢萱许愿希望他去死。
他被她辱骂过、戏耍过、动过手、可真正痛到撕心裂肺的那次,是在今晚。
第155章保持距离
生日当天周明煦没有赴约,声称有工作。
谢萱收到他一句“生日快乐”以及一笔巨款,这人便销声匿迹,没敢再打扰,更不敢电话攻势,隔三天打一笔钱,用金钱维持自己在谢萱心里的存在感。
这样的模式让她自在许多,不需要担忧周明煦的突然出现,做什么都能放开手脚。
也正因如此。
和周庭书见面的次数便频繁起来。
他每次的宣传会,谢萱没有兴趣也会捧场参加,参与的多了,便对那些小动物有了好奇心,两人因此更加志同道合。
偶尔的聚餐会跟云善孟诀一起,这样一来,倒显得他们才是一对。
次数多了,遭倒闲话不说,身边人也有异议。
孟诀出于好心,找了个恰当的时机提醒谢萱,趁着周庭书和云善去吧台点餐,座位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转动酒杯,向着谢萱低声发问:“桑桑,你最近跟庭书哥经常见面?”
“他在这边,我也在,”谢萱轻抽鼻尖,喝的嗓子有些疼,“相互照应,没什么不对的吧?”
“是没有不对的,但是你不是单身,要注意影响。”
“我影响谁了?”
孟诀倒不是向着周明煦
那边。
更多是为了谢萱,她传出不好听的事情,不仅周明煦脸上无光,周家蒙羞,她也会跟着倒霉,单是周明煦父亲那里,如果知道她一边跟周明煦保持夫妻关系,一边搭着周庭书,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这对他们来说,恐怕是引狼入室。
“要是周家知道,一定会对你说教的。”
谢萱满不在乎,喝下一杯酒,辣的吐出舌头,随随便便应了声,“能怎么说教我?”
“会让你跟庭书哥保持距离。”
“那就等说教来了,才保持距离。”她笑起来,彩色光斑落在眼皮上,像是眼影,竟然不违和,“我现在还舍不得。”
孟诀大惊,瞳孔都跟着缩了缩。
下意识地左右看看,确认孟诀跟周庭书还没回来,“这样的玩笑你可别乱说,被人听见了就完了。”
谢萱笑容褪去,给他倒酒,“你怎么这么木讷,没意思,不说了还不行吗?”
她到底是不是玩笑意思。
孟诀可不敢瞎猜,更不敢深想,他生怕谢萱是认真的,那事情可就糟了。
酒精灌了满杯。
为了堵住孟诀的嘴,谢萱撺掇他,“快喝。”
“我不喝了。”孟诀给拒
绝了,“等会还要开车呢,倒是你,喝这么多,怎么回去?”
“找代驾呗。”
她说着,眼眸一转,尾部细长的线条融合到这个场景里,勾勒到某个人身上,孟诀跟着看去,是周庭书,谢萱又说:“这不,我的代驾来了。”
孟诀闻言,脑中“轰隆”一声,心道完了。
因为谢萱那天的反应,让孟诀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光自己督促着,还联合云善一起督促,他是认真的,云善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还声称周庭书比周明煦好,如果他们真有什么,是好事。
孟诀急得焦头烂额,好在在他亲力亲为的监视下,也没发现他们有什么过于亲密的行为,没几天周庭书便跟着协会出国拍摄野生动物宣传片,离开国内。
-
孟诀被调回京华的头几天没见到周明煦,再看见,城市已经入了冬,人人都盼着初雪,城市刮起冷冽寒风,刺入骨缝。
可周明煦永远是一身单薄大衣,没有围巾手套,雪白的衣领子在孟诀眼里已经是一抹凄凉雪景。
孟诀下楼给他送文件,隔着车窗,看到他用手掌掩着嘴巴,晃荡着脊背咳嗽,看得出,很不舒服。
第156章又觉得他可怜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孟诀坐进车里,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一阵心惊。
车外有一闪而过的前侧灯,晃眼又明亮,顺着周明煦消瘦的脸颊一晃而过,映亮他的孤单淡漠。
那像是航灯,在雾中穿行,一不小心,定格在他面上一瞬。
等咳完了,周明煦喝了口水缓神,眼眶里蓄着红血丝和湿意,还有让人看不懂的浓浓倦意,他扯起一抹附带痛楚的笑,“东西给我,你回去吧。”笑傲文学
“您生病了?”
他眨眼,点头,没多说。
孟诀很不好受,尤其见到周明煦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倒不是对比起谢萱的声色迷离觉得不公,而是太过无能为力,谁都不能说谢萱如今的铁石心肠是错,可他身为当事人,又觉得周明煦可怜。
他白天在大厦里位高权重的那个,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是周家的继承人,各个阿谀奉承,那栋楼里没有不羡慕他,不想成为他的。
可到了夜里,他又像是个孤魂野鬼,连去看一眼心上人的勇气都没有。
“这次也够久了,您去找桑桑吃个饭,她应该不会拒绝了。”孟诀不忍看他这样下去
,出言安慰。
周明煦没答应,“她不想跟我见面。”
跟他见面,逢场作戏,都让谢萱觉得屈辱,他不愿意看她那样挣扎,表面在微笑,心里却有一双手,抓的心脏鲜血淋漓。
他不要。
他宁愿一个人承受思念的苦。
“跨年呢?”孟诀不知道其中原委,更不知道谢萱生日前一晚,周明煦的信念是如何被打碎的,“她在松江,也许能见上一面。”
“看她意愿。”
周明煦这么说,却自知希望渺茫。
孟诀无言,只有无法倾吐的苦楚,他没告诉周明煦,其实他都看见了,他们跟周庭书和谢萱吃饭喝酒时,有好几次,周明煦都躲在喧闹人声中看着她,含情,却又悲情。
-
相关Tags: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