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苏清荷留书出走,贺世骞走进洞房,将手中书信狠狠砸在她身上。
他满身寒意:“你可知今日在这里的该是谁?”
她当时不明所以:“夫君,我……”
“闭嘴!”贺世骞怒喝打断,“你不配这样叫我。”
“你不是想当王妃吗?”贺世骞道,“我满足你!”
那一夜,夏允初的尊严被碾成碎片。
此刻已成幽魂的夏允初收回思绪将目光放在那一对璧人身上。
苏清荷又郁郁道:“王妃回来,不会为难于我吧?”
“为难?”贺世骞眼眸幽深,“若不是你当初在澜沧关救我性命,她又如何有福分成为永安王妃,按理,她该给你敬杯茶才是。”
苏清荷羞赧的低头道:“是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然我又怎会因为寻访幽灵兰花路过西南。”
一旁的夏允初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苏清荷?
当初明明是她救下的贺世骞!
她开口想要问个明白,张开唇,眼前两人却毫无反应。
夏允初呐呐止住了声,最终,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久久看着两人……
其后两日,夏允初跟在贺世骞身边,看着他满怀期待的准备成亲事宜。
身不由己地一遍又一遍回想起她跟贺世骞成亲时,他事不关己的冷漠。
这日晚膳,贺世骞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随口道:“怎么许久没有那道翡翠煲?”
不远处正倚靠在门边的夏允初闻言一怔,转头凝视他许久。
不多时,后厨连忙送上。
贺世骞喝了一口这平日里最喜欢喝的汤,便重重放下汤碗,蹙眉问:“厨房换人了?”
侍女连忙解释道:“之前王爷您胃不好,这道汤是王妃亲自向天下第一名厨求的药膳煲,一直是王妃亲自炖煮,虽有方子,但奴婢们愚笨,如何也去不了那药膳味道!”
贺世骞一怔,夏允初那舞刀弄枪的模样,竟也会洗手作羹汤?
旋即,他垂眸冷道:“撤下去,告诉厨房以后不许再上这道菜。”
夏允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上隐约可见的疤,那是刚学厨时被烫伤的。
她这双手能舞出一手好枪法,于厨房一道却并无天赋,为了学好这道汤,也算吃了不少苦头。
虽然只是灵魂,可那心脏处的疼痛却有如实质般传来。
因着这一出,贺世骞胃口全无。
坐了会,贺世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允初就看见他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她愣了下,直到贺世骞的脚步停在她住的院子里。
夏允初终于忍不住轻声道:“除了找我麻烦,你从不会踏进我这里。”
贺世骞听不见,也不会回答。
他径直走向夏允初的书房,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了一本兵书。
正要离开时,贺世骞的目光在扫过某个方向时却突然一定,眉头随即紧蹙。
夏允初最珍惜的那柄红缨枪不见了!
他记得,那柄枪是已故阮老将军亲自为夏允初打造,平日连拂尘都是她亲手在做。
贺世骞暗自思忖片刻,唇角扬起一抹轻蔑笑容:果真是做戏,否则去镇国寺祈个福需要带上武器?
夏允初不解他为何突然顿住。
还在思索,便听贺世骞对一边的卢风道:“去镇南侯府请世子林邺到近月楼。”
林邺是镇南侯府的小侯爷,也是贺世骞从小到大的好友。
夏允初跟着贺世骞到了近月楼,便看他一人坐在窗边独饮。
那本从她书房翻出来的兵书就被随意放在一旁。
夏允初拧眉看着,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位兵法名家鬼谷先生所著,世间所存甚少,她也就这么一本……
不多时,门口响起一个清越嗓音:“王爷近日喜事临门,这是邀我来同你庆贺?”
夏允初抬眸看去,一个蓝衣的风流公子施施然在贺世骞对面坐下。
贺世骞随即将那本兵书推过去:“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要这本兵书吗?送你了。”
夏允初就见林邺先是一喜,随即一脸疑虑:“这可是夏允初心爱之物,我只说借来拜读几日,你送我,夏允初知晓吗?”
贺世骞冷着脸:“本王做事,何须向她交代。”
夏允初抬手想要触摸那本书,却是只抓过一片虚无。
她苦笑一声,就连林邺都知晓这是她心头所爱,贺世骞却这般轻易地随手送出去。
突然,门外传来几个纨绔子的笑声。
“永安王府这几日动静可真够大的,你们说那夏允初回来,是不是该自请下堂了?”
“要我说,那夏允初一个只会舞刀弄棒的粗鄙将女,哪里配得上永安王,清荷小姐可是素有骞京第一才女之名,她拿什么比?死的只剩一个残废哥哥的将军府吗?”
讥嘲声直直刺入夏允初心口,她攥紧手,眼神落寞。
贺世骞喝酒的手顿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重新斟酒。
这时,林邺却冷下脸起身猛地将门拉开。
一群人愣了愣,正要拱手行礼,就听见他满是嘲讽地开口。
“骞京的世家教养就是这般?若不是那些舞刀弄枪的粗鄙武将守护边疆,你们如何能这般不知世事的在这里谈论风月!”
一群自诩风流的纨绔掩面而逃。
见林邺一脸不虞地回来坐下,贺世骞状似无意道:“你似乎很欣赏夏允初?”
林邺感叹:“记得去年上元节你不愿归家,与我们喝到天明,她来寻你,甚至还带了醒酒汤,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要知道那可是十六岁就上了战场的骁兰将军。”
“若是我能娶到她……”
话说一半,林邺自知失言,仰头喝下一杯酒。
包厢内气氛一瞬死寂。
贺世骞捏紧酒杯,眸子暗沉下去,心里莫名烦闷。
这时,门外护卫通报:“王爷,阮靖阮将军前来拜见。”
被林邺的话惊得愣住的夏允初瞬间回神,黯淡的眸子里聚起一抹光,是哥哥!
身坐轮椅的阮靖被属下推进来。
看见阮靖,明明流不出眼泪,夏允初却觉得眼睛涩得厉害。
她想要扑过去,却又近乡情怯地顿住,低喃着唤了一声:“哥哥!”
丝毫不知夏允初状况的阮靖,神情冰冷看向贺世骞问:“听闻王爷要另娶?”
贺世骞看着阮靖与夏允初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眼眸微眯,遂淡淡道:“不错,阮将军有何指教?”
阮靖宽大袖袍一甩,骨节分明的手递出一张纸。
“既如此,便请王爷在这和离书上签字吧!”
第5章
这话一出,夏允初就见贺世骞瞬间沉下了脸。
“和离?”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阮靖手捏紧成拳,冷声控诉。
“这三年,我妹妹在王府过得如履薄冰,人人称她王妃,可她却过得连个奴仆都不如,只能日日看着你跟其他女子浓情蜜意。”
“她为你卸下战甲穿上素衫,洗手作羹汤,样样尽心尽力,甚至为你差点丢了性命!只盼能将你顽石一般的心焐热!”
“可你呢?欺她,辱她,轻贱她!”
阮靖越说越愤怒:“三年前是我的一意孤行才令吾妹沦落至此,阮靖悔不当初。”
夏允初不知何时,已经站到阮靖身边,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心口像被一只大手捏紧了般难受。
她红着眼开口:“哥……不是你的错,我知你是为了我好……”
阮靖却听不见。
他极压抑地咳嗽了一声,又转为漠然语气:“只盼王爷签了这字,此后,我们阮家与永安王府恩断义绝!你与我妹妹,自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贺世骞眼中滔天怒意化为冷笑,声音里尽是嘲讽。
“夏允初既然妄想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那所受的一切便与人无尤。”
“更何况你们把本王当什么了?”
“这桩婚事当初是你们阮家自己求的,既如此,再不愿也给本王自己受着!”
夏允初看见哥哥骤然苍白灰败的脸色,终于还是忍不住嘶哑道:“够了,贺世骞!”
但那如秋叶般苍凉的声音悄无声息散去,不起波澜。
贺世骞说完拂袖而去。
夏允初固执地留在原地想要握住阮靖的手,想要留在他身边,却只是徒劳无功。
哥哥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若是知晓,哥哥又该怎么办……
随着贺世骞远去,一阵强烈几乎撕碎灵魂的引力传来将她拉离,她瞬间出现在近月楼门口。
耳边传来众人细碎的窃窃私语声。
“刚才那个残废是曾经的楚国战神阮靖?他竟敢让永安王跟她妹妹和离?!”
“他自己被太傅千金退婚就罢了,竟然连妹妹的姻缘都不放过。”
夏允初神魂一震,哥哥被退婚了?
她竟毫不知晓……!
“要我说,这个哥哥倒比妹妹识趣的多,知晓自己一个残废配不上名满骞京的太傅千金,也不纠缠,就那夏允初不要脸,仗着家世求皇上赐婚!”
这时,林邺冷冽的声音传来:“你们说够了没有?”
一群人做鸟兽散。
贺世骞站在门口,抬眸看了一眼二楼包厢位置。
“夏允初人不在手段倒是不少,先是夏英,又是阮靖,不就是想逼我去镇国寺把她接回来?”
他脸上的嘲讽愈深,冷冷吐出两个字:“做梦。”
定定看了他许久的夏允初露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笑。
她不明白,上天让她以这样的方式跟在贺世骞身边,难道就是想让她更深刻的了解贺世骞有多厌恶她吗?
林邺皱起眉,走近贺世骞:“你不是一直想摆脱夏允初,方才为何不签了那和离书?”
贺世骞倏然转头看他,眼神冰冷,嘴角似笑非笑:“怎么,和离了让你娶她吗?”
林邺也冷下眉目:“王爷慎言!”
两人正对峙着,突然,快马的嘶鸣声响彻整条街。
一道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边疆急报!快快让道!”
第6章
这种急报都是进宫直接呈给皇上,就算贺世骞贵为楚国最尊贵的王爷亦不能私自探听。
夏允初就看见贺世骞蹙了眉,随即对着身后的卢风道:“回府。”
刚踏进王府厅中,夏允初眼中撞入一道纤弱身影。
苏清荷?
夏允初又倏地转头看贺世骞,眼睁睁望见他敛了脸上戾气,温柔问:“清荷,你怎么来了?”
苏清荷盈盈一笑,我见犹怜:“不知怎的,心头总有些不安,便来看看你。”
月下清影,贺世骞与苏清荷坐于庭院中。
苏清荷纤手抚琴,贺世骞手持一只玉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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