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行了个礼道歉,这才简要概括了前因后果。
「你想要神药?」
我微微颔首。
谷主哈哈大笑起来:「哪来什么神药,不过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罢了。」
我皱起眉,刚准备说话,就被谷主截断:
「不过我确实炼制了新的丹药,正好想看看效果,你就带回去交差吧。」
他太爽快了,以至于让我觉得哪里有诈。
然而我刚问出口,谷主就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有诈?我要不给你点什么,你都能把我这药王谷炸了。」
谷主冷哼一声:「我还不是看这么多年没人找得到阵眼,有意跟你交个朋友,卖你个面子,你居然这样想我。」
「君子行事,岂能如此不光明磊落?」
我点点头,如此甚好。
省去了一番鏖战,恐怕师尊他们也想不到。
29
我有意在山下耽搁了几天,才慢吞吞地回了长巍。
魏宴被一群人簇拥着喝了药,眼神也慢慢变得清明起来。
她朝我盈盈行了个礼,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多谢师姐,听说药王谷阵法凶险,我真没想到你愿意前去。」
「本就是她害得你,为你取药也是应该。」人群里有人嗤道。
魏宴立马摆手:「千万别这么说,我从来没怪过师姐。」
太可笑了。
我脑子里忽然就蹦出师父说的话,她说另一种结局里的我,因为记恨魏宴,处处与她作对,最后落了个凄惨下场。
可现在的我看着她耍这些小把戏,只觉得无聊至极。
我根本不屑跟她争个高低,因为本就是我高她低。
我也想通了为何她总对我有种似有若无的敌意。
——因为我曾是师尊和师兄们最疼爱的小师妹。
即使现在她把一切宠爱都抢了过去,但我曾短暂占有过属于她的东西,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她愤懑不平。
师尊见魏宴没事了,才挥手向我道:「既然你已经将功赎罪,本尊就不再惩罚你了。」
我低笑出声。
师尊面色一凛,拍案而起:「姜圩萱,你还有没有礼数,本尊讲话,你在笑些什么!」
「我在笑您讲得真好,没一个字是我爱听的。」
在一群人或诧异或震惊的神情里,我缓步走出了大殿。
回了住处,我就开始收拾行囊。
这些天里,我好像慢慢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其实平心而论,或许我也该感谢魏宴,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可能仍然是从前那个谨小慎微的「小师妹」。
我感念着每个人对我的好,总想着处处回报。
而现在,我终于不会再有这种心理负担。
我可以做我自己了。
30
魏宴及笄礼那天,所有人都给她送上了大礼。ȳż
只有我两手空空坐在席间,淡定地斟茶饮茶。
我知道大师兄和二师兄一直在频频回首,可我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气定神闲间,我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
「姜师妹最近好像变了很多。」
「我更不敢跟她说话了……」
我在心中轻笑,不敢说最好,我也不爱回答蠢问题。
可变蠢了的师尊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喊出了我的名字。
依旧是「圩萱」二字,只是我从前觉得亲昵,现在怎么听怎么膈应。
「如今你的法力应在潭芜与临祈之上了,能伤你的人少之又少。」师尊顿了顿,「我从前赠你丹鸟,是为了保护你。如今看来,你已不需要了。」
原来在这儿等我呢。
我悠悠站起身:「师尊此言差矣,丹鸟于我来说,可不只是灵兽这么简单,它陪伴了我许久,在我眼里,胜似亲人。」
「况且,丹鸟与我签了血契,除非我只剩一口气,否则,您要如何收回去呢?」
「简单,我有办法能让你看起来奄奄一息。」
「别说笑了师尊。」我转向魏宴,「谁想要丹鸟,就跟我打一架,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就绝不会老老实实地将它拱手让人。」
大殿上一片死寂。
魏宴率先笑了起来:「师姐你说什么呢,哪有这么严重?」
「呵,男人我不屑一顾,但你要抢我的家人,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31
由于我的坚持,这场及笄礼又成了我和魏宴的比武场。
她依旧一副自信的模样,巧笑道:「师姐,你可千万别让着我哦。」
我点点头:「既然师妹恢复得这么好,吃了药立竿见影地好了,我自然要好好跟你比试比试。」
魏宴的脸一僵:「师姐的意思是我装病吗?」
「我可没这么说。」
我不再跟她废话,提着青霜径直冲去。
天道又如何,我偏要破了这天道!
在我连续不断地猛攻下,魏宴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加上我早就料到冥冥中有什么在保护着她,所以哪怕青霜刺歪,数击不中,我的心也依旧平静如水。
我知道自己只是缺一个时机——一个天道都无法保护她的时机。
终于,我等到了这个瞬间。
就在魏宴被我用内力逼得连连后退,向后跌倒的刹那,我猛然飞跃而起,一掌砸了下来。ÿż
当然,这一掌必不可能落在她身上。
因为师尊已经飞身而来,不顾一切地替她挡了下来。
他怒斥我:「姜圩萱,你怎可如此心狠手辣,你这分明是下了死手!」
「是小师妹说,不许我让着她的。」
「你,你去给我闭门思过!」
「思过?我何过之有?」
我将腰间的玉佩扯下——这是长巍弟子身份的象征,此刻却被我毫不犹豫地扔在地上。
顷刻间,玉佩碎得四分五裂。
「师尊,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您。」
「弟子姜圩萱自请离开长巍,从此之后,弟子是死是活,与长巍再无瓜葛。」
一时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32
大师兄让我不要冲动。
二师兄说魏宴骄蛮惯了,让我别跟她计较。
其他同辈弟子们也神色各异,这时他们终于想起了我的好,大着胆子来拉我的手。
「姜师妹你不要走,我们还想跟着你练功呢。」
「是呀,大家一起修炼多年,情同手足,你若是走了,我们这些女弟子就没有庇佑了。」
但我岿然不动。
「我心意已决,大家不必再劝。」
长巍山上寒风凛凛,但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自由快活过。
冥冥之中,我感到束缚在身上的那些东西似乎全都消失不见了。
此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ץʐ
谁也管不着我了。
我毫无惦念地离开了长巍,临走时,大师兄眼睛通红地望着我:「圩萱,我跟你一起走吧……」
「不用了。」
在这么久的相处里,我早就看透了大师兄。
他或许与师尊和二师兄相比,对我多了几分真情。
可这几分真情,绝对抵不过天道翻云覆雨的手。
他心里有我,但也不只有我。
既如此,我也不稀罕。
33
从长巍离开后,我开始和师父一样云游四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闲时就挑个僻静的山谷,静静地打坐修炼。
师父偶尔也会来看我,她的目光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圩萱,你做到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
我们心照不宣地对视着。
「我早就说了嘛,世上男人千千万,大不了就天天换,只要你不在意他们,他们根本伤不到你。」
「至于那个『小师妹』,更是不值一提。」
「你的天赋决定了你的上限比她高得多得多,若跟她一样囿于情爱,未免太辜负这大好人生。」
「圩萱,我真为你骄傲。」
34
后来,我在江湖之远,听说长巍山多了把「小青霜剑」。
有人提着那把剑,取代了我,成为了长巍山最厉害的女弟子。
可那个「最厉害」的名号压根没维持多久。
各大仙门比武时,我又听说,那个提着「小青霜剑」的女弟子被打得节节败退,找不着北。
连带着长巍山都跟着丢脸,一连许久,所有弟子都没脸再下山。
人人都说:「赝品终究是赝品,长巍错将鱼目当珍珠,活该从此一蹶不振。」
大师兄和二师兄也轮番来找过我,他们从未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圩萱,从前的一切都是误会,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可我挥挥手,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挡在了结界之外。
他们还在喋喋不休地道歉……
可这些事情,我压根不在乎了。
我能感觉到身体离某个极限越来越近。
但跟师父的预言不同,这一回,我不会再成为「长巍第一个成仙的女修」。
我的名字将不带任何前缀。
独自闪耀,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