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烟似乎有一声轻笑,她回答得很干脆,“不是。”
“病了就别操心这些。”
钟愫却仍暗暗替她着急,过了三十再考虑,只会更难。
按理说,照余烟的外貌和品性,交个男朋友不难的。只一点,[千万别学自己稀里糊涂,没名没分。]
钟愫这样想着。
她被人戳了一辈子脊梁骨,可不想女儿走上这条路。
为此她没少张罗介绍对象,但到余烟那,哪怕碰了面,也是不了了之。钟愫一问起,余烟也不说,她愈发猜不透女儿心思。
“小烟,妈索性把话说明白些。”
“结婚是大事,妈不可能不替你操心。”
“你既然没有中意的对象,怎么就不能相亲试试,或者你就没个长远打算?”
但余烟明显回避这个话题,“药没了,我去楼下药房买。”
说完转身出去。
到晚上,钟愫犹犹豫豫,又把话题绕回来。
余烟本不想多理会。
但钟愫随口的一句话,彻底让她变了脸色。
“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余烟眼中的平淡,变为惊诧,又很快被明显的失望占据。
“你要不考虑考虑云池?他一直很喜欢你,你知道的。”
“先前老乔不同意,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硬是阻拦,云池也赌气在国外一待好些年。但现在,他并没放下你。”
“你们从前,不也挺和得来吗。”
余烟灯下冷白的皮肤,陡然有一种凄然,她不怒反笑。
“哪种和得来,大打出手,闹进警局,连大学也没脸再上。”
退学后,还好余烟坚持复读,重新考了外地学校法律专业,否则她的人生,怕是早被毁得干净。
“这都是小孩子脾气,你那会也太傲气,一冲动就把人划伤,送进医院。他这儿一块疤,至今没消掉,云池,可一点儿没怪你。”
钟愫点了点耳后到脖颈之间的位置,语气是唏嘘和不忍。
“原本你俩在学校,关系多好,云池和我说过。说你当时很信任他——”
“他活该。”余烟打断,尾音低颤,“妈,我说过很多遍,是他骗我辱我在先。你就没有一点心疼自己女儿。”
“自打你知道,他是老乔的儿子,就开始对他有偏见!”
又来了,钟愫这句话,隔了这么多年,依旧像把刀子,扎得鲜血淋漓。
她母亲的天真就在这里,钟愫直到现在都认为,当年闹的那些,只是被忽视的余烟小小叛逆而已。
或者乔云池伪装得太好,过人的演技……
“云池那会不开窍,喝了酒误事,他跟你道过歉。你非把事情闹大,这种事不要再提,对女孩家名声不好。”
“他这次是诚心的,现在乔家轮到他做主,叔伯辈也不敢反对,连成渊也松口,不再顾忌老乔的嘱托,逼他娶什么别家千金,你俩再没什么阻碍,他这些年没订婚,全为等你。”
“他说了,如果你愿意,一定娶你。你这个年纪也该结婚了,工作优秀又怎样,女人总得有自己的家。妈也好放心一些。”
好像天大恩赐一样,余烟只觉得讽刺。
“妈,是你想进乔家的门,不是我。”越是至亲,似乎越能轻易戳到对方死穴,“你得不到乔家认可,难道指望我给你挣这个面子。”
“你忘记了?我们明明曾经有一个家,爸对你不好吗,你亲手毁掉了。”
钟愫原本是好意,这会也急红了眼,有一种被说中隐秘心事的难堪。
“妈没有逼你。只是提一嘴。云池的条件,已经是优秀,又知根知底,但你今后嫁什么人,还不是得你愿意才行。”
“不然我也不会到处托人介绍,妈只是想有个知冷热的陪着你,照顾你。你何必来挖苦我。”
“呵。”乔云池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撕开他的伪装,真心只是他报复的工具。“你就不该提这个人。”
“妈,你真该庆幸。”余烟声音里充满疲惫,“我已经28岁了,不是当年的18岁。”
“如果我走不出来,你不会有机会在这里当说客。”
钟愫讷讷,仍想解释,被余烟说破。
“你的心思,我早该猜到。你想我嫁进乔家,你也能光明正大回老宅,皆大欢喜。对不对?”
“否则你怎么肯屈尊住我这儿,我还当你终于舍得下……”
“您这富贵病,当真病得不轻。”
最后一句,余烟就真的是明显嘲讽了,她的母亲不仅自欺欺人,还尤其擅长粉饰太平。
钟愫眼圈红透,背过身抹泪,末了不甘心嘟囔一句,“就算我有这样想过,妈也都是为你好,为你考虑,咳咳。我又能有多少舒服日子……”
余烟腻烦不已,拉开门去了客厅阳台。
凉风扑在脸上,才惊觉冰刺一样,手一抹有些湿润痕迹。
第34章 燃哥电话(改)
裴燃的一串号码,打进来很突然,只响了几秒,或许是拔错。
余烟胡乱抹净泪,鼻尖通红,掏出手机时,对面已经挂掉。她有片刻惋惜,末了还是点了回拨。
“燃哥?”
“……怎么知道是我。”
裴燃的声音很稳,又低,像大提琴擦过耳畔,有种令人心安的魔力。
“哦,之前阿言用这个号码……”
“存了?”
“嗯。”是记在心里了,但裴燃不会知道。
这半个月间,有了新欢的程秉言哪还顾得上她,余烟没再自讨没趣,和裴燃也再没碰过面。
似乎没了这层关系,两人很难再有交集。
裴燃大概很忙,身边有杂音,过了一会,才应付她。
“礼服记得还。”
余烟一愣,那天聚会,宾客看裴燃面子,让夫人借给她,当时隐约说了句,不用归还。
但这会,余烟被他催促,倒有些不确定了。
“抱歉我以为……”余烟不再纠结,“我明天让人送过去。”
“市政楼后街茶厅。”
裴燃停顿了一会,“你自己拿过来。”
“好。”
“嘟——”
余烟口中答好,心里却退缩,那晚被裴燃轰走的狼狈,又浮现上来。
原本,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
律所气氛大体是偏沉闷的。
但这天,外间有些骚动,余烟从办公室出来。
一眼扫到前台和年轻姑娘们有些雀跃地聚在一堆。
她有不好的预感。
拐角处,原启明热络地表示欢迎,男人礼节性地伸手回握。
“原总高见,这专业的事只能拜托给您了。”
“哪里。还没恭喜乔副总,即将高升呢,乔氏集团未来可期啊。”
二人恰好经过余烟身前,乔云池意气风发,带着久居国外的时髦俊雅,他的脸很窄,五官占尽便宜,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很难让人不生好感。
只有余烟知道,他像颗定时炸弹。
余烟被他扫了一眼,简直像针刺一般反感,她浑身透出抗拒,原启明抬高手臂,又说了一遍。
“乔总,这边请。”
“好,客气。”
他侧身进门,右耳带着一枚铂金耳钉。
顺着耳后朝里侧发根,有一串深青色纹身,复杂的字母,和斑驳的纹路交叠,能看出是为掩盖陈年伤疤。
乔云池在门关上前,看到女人脸色发白,他噙着的笑意丝毫未减。
两人相谈甚欢,午间原启明大手一挥要请客,乔云池也在受邀之列。
余烟面上嫌恶一闪而过,前台没发现她声音里的异常。
“我不去了,还有案子等着处理。”
难得聚餐,办公区同事陆续往外走,乔云池皱眉,落在了后面。
……
洗手台前,余烟掬了一捧凉水,还没浇上脸。
乔云池抱着双臂,出现在卫生间门口。
他并没打算放过她。
“烟烟,躲我呢。”这人疯起来根本没顾忌,他跨步进来,“你还打算撑多久呢,一直耗下去,就算你肯,钟姨不好说了吧。”
“她老人家应该有帮我转达,我的要求难道不是两全齐美?”
余烟不理会,乔云池在没人的场合,眸中阴沉沉。他根本不是在询问,更像是施舍。
“烟烟,你人缘真差,那些同事们嘴里就没句好话。但我想有一点,错不了,交了不少男朋友啊。”
“你有这个能耐,我早见识过,往男人床上爬,这种事你一向得心应手,不知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