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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6-20 17:27:49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夜半时候文玺走了,盛瑶睁开眼睛,看着模糊的屋顶发呆。

文玺这一来,地龙也通了,木板也卸了,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可盛瑶却清楚的知道,不一样了,她的心口有个大洞,哪怕偏殿再温暖,也仍旧有凉意不停地渗出来。

冷,很冷。

她再次蜷缩进被子里,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文玺回了正殿却没能再睡着,他清楚的知道今天过后,盛瑶就绝对不可能再变回之前的盛瑶,可本该高兴的事,他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

可能是还没达到自己想要的程度吧。

他靠在软塌上发呆,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在了手上,刚才偏殿虽然光线暗淡,可他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盛瑶的手脚都肿了一圈,被关起来两个月,她就生了冻疮。

还真是娇气,有那么冷吗?

他嘁了一声,翻身上床闭眼睡了过去。

蔡添喜熄了灯,悄声往外走,冷不丁想起来正殿那边没点熏香,匆忙折返,可远远就瞧见文玺站在廊下,身上连大氅都没披。

他唬了一跳:“哎呦,皇上您怎么这副样子站在外头?这天寒地冻地,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办?”

他慌忙取了衣裳来给文玺披上,冷不丁碰到文玺的手,被冰的一哆嗦:“这么凉……太医,快去请太医。”

文玺皱眉:“别大惊小怪,朕不过是睡不着出来走走,何至于要动用太医?”

蔡添喜十分愁苦:“圣体尊贵,哪容得了闪失?您就是为了天下人也得保重啊。”

文玺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抬下巴:“啰嗦……罢了,听你的吧。”

蔡添喜忙不迭让人去传太医,可不等听见脉象如何就被文玺打发了出去。

他一宿没睡安稳,第二天伺候文玺起身时见他并没有着凉的症状这才松了口气,正要上手接了宫女的活计伺候文玺,却陡然想起来盛瑶,昨天那一遭她应该是被解禁了,怎么今天没来伺候呢?

他左右看了一眼,没瞧见任何一个影子像盛瑶,不由抬头看了眼文玺,对方似是根本没察觉到该来的人没来,脸上毫无表情。

蔡添喜也不敢多言,跟着文玺去上了朝。

因着前阵子文玺拿后位做过饵,眼下世家便紧咬着不放,礼部几乎每日里都要上折子请求立后。

文玺拿明年的春闱之事暂时搪塞了过去,萧家又参了荀家几桩罪责,说荀家卖官鬻爵,徇私舞弊,两家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明明是文臣,却几乎要大打出手。

文玺冷眼看了会儿热闹,并没有做和事佬,反而命大理寺去严查,一副偏颇萧家的样子,萧家似是也这般觉得,这才消停下来。

可荀家却追着到了御书房,痛陈萧家嚣张跋扈,私占田产等等,一副要和萧家死磕到底的架势,文玺周旋几句,最后无可奈何似的,也让刑部去查了萧家。

等将两家的人都打发走,他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后宫的事果然会牵扯前朝。

他甩甩头,不愿意再想,蔡添喜小声提醒他:“您今日说要去昭阳殿用早膳。”

文玺顿了顿,抬眼看向御书房门外,那里无声无息地立着一道影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走吧。”

他起身出门,门外的人识趣地跟了上来。

蔡添喜却十分惊讶,眼见文玺不注意,偷偷凑过去说话:“盛瑶姑娘怎么来了御书房?咱们这可是要去昭阳殿的。”

他知道盛瑶和昭阳殿不对付,提醒她有事赶紧说,说完了赶紧走。

盛瑶感激地低了下头,随即露出一个克制过的苦笑来:“皇上命我去和悦妃认错。”

蔡添喜一愣,大约也是没想到文玺所谓的认错,是要到这个地步的。

他唏嘘了一声,有些怜悯盛瑶,也不知道是这件事对她来说太难还是在偏殿被关得太久,盛瑶的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整个人都削瘦了许多,看着颇有些病弱。

可他不敢再说旁地,怕被文玺忌惮,只能叹了口气走远了。

盛瑶也没再开口,安静地跟着去了昭阳殿,萧宝宝早就得了消息,此时已经等在了昭阳殿门口。

她生得娇俏又围着兔毛围脖,越发衬得她面如春花,瞧见文玺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欢快地跑了过来:“玺哥哥!”

她抬手要去抱文玺的胳膊,冷不丁看见盛瑶脸色瞬间变了:“你这个小贱人还敢来?!你看我不打死……”

文玺抓住她的手:“太后还用得着她,不许胡闹。”

萧宝宝不甘心的甩开了文玺的手,气呼呼地回了昭阳殿。

文玺纵容地摇了摇头,丝毫都没有发火的意思,可侧头看向盛瑶的时候,脸色便沉了下去:“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盛瑶紧紧攥住了袖子:“是。”

文玺又看了她一眼才抬脚进了昭阳殿。

宫女送了茶上来,盛瑶上前接过,深吸一口气才上前一步,将茶盏双手奉上:“奴婢给悦妃娘娘赔罪。”

萧宝宝一愣,眨着眼睛看向文玺,文玺一笑:“你不是气她得罪你吗?今天让她给你认个错,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

萧宝宝有些不甘心,可眼看着盛瑶低头心里又很痛快,她眼珠子咕噜一转,有了个好主意。

她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去端茶,可随即茶盏就跌落下来,滚烫的茶水全都泼在了盛瑶因为冻疮而红肿的手上。

“哎呀,不小心没端稳。”

她做作地叫了一声,看着文玺撒娇:“玺哥哥,我没喝到。”

文玺指尖蜷缩了一下,神情却丝毫不变:“那就再让她端。”

萧宝宝高兴起来,给丫头递了个眼色,随即得意地朝盛瑶一抬下巴。

盛瑶慢慢直起身来,沉下眼睛和她对视,说是来道歉的,她却半分都不肯退让,甚至看得萧宝宝莫名的胆战心惊。

她吞了下口水,陡然想起来自己是主子,她一挺胸:“你看什么?让你端茶你听不见?”

蔡添喜已经又让人端了茶来,见盛瑶站着不动,用托盘碰了碰她:“盛瑶姑娘,奉茶吧。”

盛瑶却仍旧站着不动,双手火辣辣地疼,她只是来认错的,不是来被刁难的。

她胸口剧烈起伏,理智和气性不停博弈。

冷不丁有人咳了一声,声音低沉又充满压迫:“盛瑶,记得你的身份。”

盛瑶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文玺这不只是在提醒她的身份,还是在警告她。

她抖着手再次端起茶盏,刚送到萧宝宝跟前,就见她恶劣一笑,清晰的碎裂声响起,滚烫的茶水一滴不落的再次泼在了她手上。

剧烈的痛楚叠加在一起,水泡肉眼可见的鼓了出来。

盛瑶狠狠咬了下舌尖,抬手端起了第三杯,萧宝宝正要再手抖一次,茶盏忽然被人稳稳托住。

她气恼地看过去,却见那只手的主人是文玺。

她下意识撒娇:“玺哥哥……”

“喝茶。”

文玺淡淡开口,虽然语气不凶,可萧宝宝还是莫名的心里一紧,没敢再作妖,乖乖地低头去喝,却被烫得“嗷”一声叫了出来,她捂着嘴巴眼泪汪汪地告状:“玺哥哥,这么烫的茶,她是故意的。”

文玺目光落在盛瑶身上,就见她死死抿着嘴唇,唇齿间隐约有血迹渗出来,却是一声都没吭。

蔡添喜有些看不过眼,瞪了奉茶的奴婢一眼:“混账东西,不知道是要给悦妃娘娘喝的吗?泡这么烫做什么?”

他弯腰和萧宝宝请罪:“是奴才挑错了人,这就把她发回内侍省重新调教。”

萧宝宝急了,好不容易才找着一个合心意的丫头,哪能就这么被撵走呢?何况这热茶是她示意那丫头泡的,她只是想烫盛瑶,没想到会烫到自己。

“算了算了,也不要紧。”

她琢磨着还想做点什么,盛瑶便一行礼,话却是对文玺说的:“奴婢该做的都做了,告退。”

文玺看了一眼她的手,却什么都没能看见,他摸了下袖子里圆滚滚的药瓶子,嘴唇刚动了一下,盛瑶便转身走了,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萧宝宝十分不满:“她这副样子哪里像是认错的嘛,还是那么嚣张。”

她抱怨了好几句也没得到回应,不满地凑到了文玺身边:“玺哥哥,你干什么呢?”

文玺仍旧没回答,只是站了起来:“朕还有些政务,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他也不等萧宝宝再说什么,抬脚就走。

他身高腿长,没几步就出了昭阳殿,萧宝宝这才追出来,远远地喊他还没用早膳。

文玺充耳不闻,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可他明明走得这么快了,先走一步的人却仍旧不见影子。

“朕去给太后请个安,你去趟翰林院,传祁砚去御书房见朕。”

蔡添喜连忙应声走人,文玺这才抬脚,去的却是另一个方向。

盛瑶又去了之前那个偏僻的宫殿,她怕自己人前失态,只能尽量避着人走,等到了那地方她才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伤口很疼,烫伤交叠着冻伤,看着触目惊心。

她眨了眨眼睛,将脸埋在胳膊里轻轻蹭了蹭。

快过年吧,过了年就只剩四年了。

她一下一下的深呼吸,胸腔里喷涌的酸涩却仍旧不停地往上涌,激得她鼻梁酸疼,眼眶也热烫起来。

但是不能哭。

她再次咬住了伤痕累累的嘴唇,尝着嘴里的血腥味,更紧的咬住了嘴唇。

冷不丁双手被人轻轻握住,她浑身一颤,猛地抽了回去,一抬眼,一张写满疼惜的脸出现在眼前。

盛瑶将手背在身后:“祁大人。”

祁砚的手还停在半空,眼见她这般避讳自己,眼神微微一暗,可下一瞬他便不容抗拒地伸手,抓着盛瑶的胳膊将她的手拽了出来。

“这伤很厉害,若是不上药会更严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更爱惜一些。”

大约是在宫里被冷待太久了,也或者是祁砚提起了父母,戳中了盛瑶的心,她一时便没能拒绝,由着祁砚取出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她涂在手背上。

祁砚这个人当初在盛家家学的时候便不怎么与人来往,功课却是最好的,盛瑶听父亲与兄长提及他许多次,满口都是称赞。

可她与对方的交集却很少,偶尔在公开场合遇见,对方也不怎么言语,颇有些遗世独立的清冷。

盛瑶之前一直以为他是瞧不上世家,不屑与世家子弟来往,可自从上次遇见,她才知道对方也还是感念着盛家的。

“多谢你。”

祁砚动作顿了顿,随即动作越发轻柔,又撕破内衫将她的伤细细包好。

“盛姑娘,若在宫中有何难处,只管去晋王处寻我。”

盛瑶心知自己绝对不会连累他,却不忍拒绝这样的好意,便仍旧点了点头。

祁砚却抓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伤得这么厉害,谁做的?”

盛瑶心口刺了一下,却也只是垂下了眼睛:“我自己不小心而已,不关旁人的事。”

祁砚似是看出了她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体贴地没再追问:“这药膏你拿着,一日两次,莫要忘了。”

盛瑶再次道了谢,祁砚起身退后了一步:“我还要去晋王处授课,先告辞了。”

见盛瑶要起身,他摇了摇头:“这里清净得很,你可以多呆一会儿。”

盛瑶仿佛又被戳中了心事,身体僵住许久没动弹。

祁砚叹了口气走了出去,想着盛瑶刚才那双惨不忍睹的手,淡漠的脸上露出冷凝来,既然盛瑶不肯说,那他就自己去查,这宫里哪会有秘密。

他沉着脸快步往前,冷不丁一抹明黄自拐角处一闪而过,他微微一怔,抬脚迎了上去。

“臣祁砚,参见皇上。”

文玺略有些意外:“你怎么……”

话未说完他就想起来了太后命他为晋王师地,走这种偏僻宫道,大约是为了避开宫中女眷。

“朕正有事寻你,明年春闱,朕属意你为主考官,你意下如何?”

祁砚不惊不喜,淡然一礼:“臣自当尽心竭力,为皇上选拔人才。”

文玺似是有心事,随意一点头:“如此甚好,你且去吧,今年吏部提的考题朕都不满意,你翰林院也拟几个出来。”

祁砚躬身应是,正要退下,文玺忽然开口:“你方才过来,可有瞧见什么人?”

祁砚目光微不可查的一闪,随即泰然自若地摇头:“臣不曾瞧见,皇上是在找人吗?”

文玺背着身,祁砚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半晌过去他才摆了摆手,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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