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卫语兮彻底怔住。
紧接着,昨日在听风院外看见的一切,一幕幕的涌入她的脑海。
她有了牧宣卓的孩子……
在她亲眼看见,他在外面藏了一个外室之后。
卫语兮心中没有半点喜悦,只有痛苦。
她浑身颤抖,压下心里巨大的酸楚,直往后退。
“不,我不要这个孩子。”
牧宣卓僵住,眼里明显有被她排斥的受伤。
他坐在床沿,慌乱又强势的把一直往后缩的卫语兮再次捞进自己怀里:“语兮,你怎么了?是不是晕倒时我不在你身边,你恼我了?你若是恼我,只管出气,别这样,千万别这样。”
他搂住她的细腰,抱得紧紧的。
可卫语兮还是激烈的反抗。
在听到牧宣卓哄她的声音后,眼泪再次落下,她哭喊着推开他,情绪决堤犹如山洪。
“不要……太疼了,我好疼……”
牧宣卓,相爱太痛苦了。
你的孩子,我也不想生了。
牧宣卓向来宠她,自然舍不得看卫语兮这么难过,他也顾不得其他。
连忙哄道:“那便不生了,语兮,没有孩子也无所谓,我们再也不生了好不好?”
他心疼极了,只当是卫语兮被逼得太久,对生孩子有了抗拒。
“日后在府里,也不会再有人催你了,我不会再让爹娘对你说那些难听的话,我只要你,什么王爷皇室,我都不在乎,语兮,我只要你。”
牧宣卓似乎比她还害怕,小心翼翼的一刻都不敢松开她。
他们此刻并不在晋王府,而在医圣无情子的无情山庄内。
牧宣卓连夜把她送来这里,生怕卫语兮出了什么事。
她睡下后,无情子才来给她把脉。
一头白发的老者抚了抚白须:“王爷,王妃脉象不稳,气血极虚,若真不要这个孩子,恐有性命之虞,三思啊。”
牧宣卓看着卫语兮苍白瘦削的脸,眼中一阵纠结。
两人在无情山庄住了近半月。
最终这个孩子还是没能流掉。
牧宣卓放下一切,朝也不去上了,每日安心的陪卫语兮,寸步不离。
无情山庄外更是有暗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连只苍蝇都放不进来。
他宠她宠的更离谱,每日寻遍了天下的山珍海味,奇闻趣事来逗她开心。
连见惯世间无情的无情子都说,晋王殿下爱妻,世所罕见。
可唯独卫语兮,好像看不见这些。
从前明明很爱笑的人,突然没了笑颜,每日眼神木然的看着一切,仿佛被抽了魂。
离开无情山庄那天,她也是由牧宣卓抱着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驶向晋王府,在半路上,牧宣卓却突然让车夫停车。
又抱着卫语兮去了一家裁衣坊,牧宣卓宠溺的吻了吻她的发丝:“语兮,我为你挑了十匹你最爱的浮光锦。”
可刚走进去,却与一个人不期而遇。
看见那挺翘孕肚的一刹那,卫语兮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鸣月也在店内,浅笑着看向他们。
“见过晋王殿下、王妃,殿下还记得我吗?”
牧宣卓眉心微动,深黑的眸盯着鸣月。
眼底暗光闪烁,在看向卫语兮时却又恢复正常。
他点点头,仿佛真的刚想起来一般,向她介绍:“是府里以前的医女,鸣月。”
如若卫语兮没有看见过那一幕,只怕真的会以为他们二人只是点头之交。
她看着鸣月那明显更大了的肚子,手指微颤。
在无情山庄这段时间,她已经找时机查清了所有事。
鸣月是府里的医女,早已对牧宣卓芳心暗许。
某一次牧宣卓去酒楼,她故意在他的酒里下了春风醉。
那种药,药性最烈。
那晚,鸣月易容成卫语兮的面貌,上床为他解了药。
两人一夜缠绵,牧宣卓醒来后看到脱落在一旁的面具后,大发雷霆,险些将酒楼给砸了,甚至扬言要把鸣月赶出京城,责令她此生都不准回京。
可是偏偏,那一夜,鸣月怀孕了。
求孙心切的老王爷和王妃喜不自胜,立刻就要将鸣月抬进府里。
牧宣卓知道后大怒,当即就要打胎,可老王妃用卫语兮无所出要休她为威胁,逼得牧宣卓只能留下这个孩子。
他自然不可能将鸣月抬进王府,于是将她安置在了听风院。
老王妃还以死相逼,让他必须常常去看鸣月和她的孩子。
牧宣卓每后退一步,老王妃和鸣月便前进一步。
到如今,卫语兮已经看不清,他的妥协究竟是被逼无奈,还是早已心猿意马。
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脸色,卫语兮内心苦笑。
另一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就在眼前,他居然还能如此毫无破绽。
所以,牧宣卓,你就已经骗过我多少次呢,才能如此熟练?
鸣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卫语兮,微笑道:“没想到王爷和王妃感情还是如此深厚,真是羡煞旁人,鸣月还要去药店取安胎药,就不打扰了。”
她离开了裁衣坊,牧宣卓也神色如常的替卫语兮去取绸缎。
回到马车旁。
“鸣月成亲了吗,夫家是谁?”
卫语兮靠在他怀中,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牧宣卓眸光微颤,随即道:“我也是今天才遇见她。”
卫语兮看着他平静的双眼,疼痛再次浮上心头。
牧宣卓,为何你连骗我,都能骗得如此娴熟。
而这时,有几个百姓从旁边路过交谈。
“真是晦气,一出门就见血,那怀孕女子来拿个药还摔倒了。”
“那女子怪可怜的,她的孩子能留下来也悬了。”
牧宣卓眉间突地一跳。
下一刻,他立刻将卫语兮放进马车里。
“语兮,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去办。”
也不等她回答,立刻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卫语兮僵硬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方才,她明显在牧宣卓的眼神里看到了慌乱。
他在担心鸣月。
因为担心鸣月,甚至丢下了自己。
卫语兮没有听他的话回去,而是走下马车,跟了上去。
药店门口乌泱泱围着一圈人。
卫语兮看了很久,却没有看到牧宣卓和鸣月。
她向一旁走去,最后,才在一个无人的小巷看到了两人的身影。
鸣月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显然那个摔倒的孕妇并不是她。
但牧宣卓似乎心有余悸。
“谁让你随便出门乱跑的?”
鸣月娇娇的勾住他的衣袖,两人再没有刚才当着卫语兮的陌生。
“要用药安胎啊,王爷又不管我,我能如何~”
似怪似嗔,无比亲昵。
牧宣卓眸间迟疑了几秒,看着她的肚子,终是叹了口气。
“本王送你回去。”
鸣月便欣喜的挽着他的肩,笑意盈盈的看着牧宣卓。
而牧宣卓则扶着她的肚子,似是生怕她出事。
这一副温馨美好的画面,卫语兮静静地站在远处看了许久。
心口如有一块烙铁在灼烧,痛得她皮开肉绽,骨肉分离。
最终,她默默的转身,离开了这里。
回到王府,牧宣卓也很久都没有回来。
卫语兮一个人坐在芳心院,很久没有睡觉。
深夜,外面传来仆人打开院门的声音。
没一会儿,牧宣卓走了进来。
见卫语兮竟然还躺在软塌上没睡,眉心微蹙。
但走近后,却又看见卫语兮双眼通红,小小的脸上满是泪痕。
他立刻表情一变,将卫语兮捞进怀里,细密的替她吻去眼泪。
“怎么了?不高兴?”
两人靠得很近,尽到卫语兮闻到了他身上的药味。
那是在鸣月那儿沾染上的。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哑声道:“只是看了个话本,书生和小姐阴阳分隔,有点难受。”
牧宣卓这才看到她手中那些的话本,立刻抽走扔在一旁。
将人抱起来送到床边,“那不看了,早些歇息,嗯?”
卫语兮没有反抗,乖巧的躺在他怀里。
她盯着牧宣卓俊美的轮廓,忽然开口:“夫君,你还爱我吗?”
“当然爱。”
他温柔的问答,没有半分犹豫。
卫语兮又问:“只爱我吗?”
牧宣卓一顿,轻轻将她放在床上。
抚摸着卫语兮细腻的脸颊:“语兮,我很爱你。”
他故意用另一个问答,来搪塞她的问题。
卫语兮没再开口,安静的闭上了双眼,遏制了即将要流下的泪水。
多么可笑啊。
曾经对天发誓只爱她一人的人。
却在爱她的同时,却早已接纳了另外一个女子。
……
芳心院的日子日复一日。
卫语兮的肚子也逐渐开始凸显。
而不知从何时开始,牧宣卓来芳心院的日子越来越少。
他忽然开始很忙,对她总是说忙于公事。
说不想太晚过来吵到她,故而睡在了书房。
可卫语兮知道,他并不在书房。
很多难眠的深夜,卫语兮都从未听到门房那边开门的声音。
因为,根本没有人回来。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
清晨,用完早膳,牧宣卓又早早了出了门。
这一次,卫语兮安静的跟了出去。
看见牧宣卓的马车,意料之中的驶向了长明街。
她又一次来到听风院外,看见牧宣卓扶着鸣月在院子里赏花。
看见鸣月拿起一块糕点喂到他嘴边,牧宣卓没有拒绝,张嘴吃下。
鸣月已经快到月份,也许很快就要临盆。
卫语兮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就如同这世间一对平凡的夫妻,温馨又和美,泪水早已不自觉的流了满面。
在那些不回家的深夜,都是在陪鸣月吧。
是啊,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要出生了。
牧宣卓啊。
牧宣卓啊。
你可还记得多年前那个为求赐婚圣旨,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的少年。
你可还记得多年前那个为讨我欢心,用荷花填满整座池塘的少年。
那时候的牧宣卓可曾想过,如今的牧宣卓,会负了他豁出命来也要相守一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