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烟憎恶阮覃,对三房其他人却没有太多恨意,他们上一世未曾主动伤害过她,充其量只是嫌恶说她一句貌丑,对于阮瑾修他们苛待她不管不顾罢了。
她没想要对那位三婶赶尽杀绝,闻言只过了一耳朵就没再多想,只是有感而发:“姨母,如果我有一天出了事,你也别来救我,好好顾全自己,好好活着……”
“砰!”
铖王妃抬手朝着她脑袋上就是一下:“浑说什么?吃你的雪耳羹!”
阮云烟顿时捂着脑袋悻悻然“哦”了一声,埋头苦吃。
……
夜里的天如同浓墨泼散,皎月隐于云后,无端生出一股诡秘。
陆执年自打白日里跟着陆崇远去过积云巷晕着被人抬回府里之后,就直接发起了高热,太医署的人来了又走,院中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好不容易高热退下去,人却还在昏迷着。
陆家其他人受不住困倦陆陆续续回去歇息,松墨也疲乏地靠在门边小憩。
屋中一片昏暗,陆执年躺在里间的床上,那紧闭着的眼不断颤抖着。
“陆哥哥,我好疼……”
“陆哥哥,你救救我…”
凄厉惨叫从不远处传了出来,陆执年仿佛坠入了噩梦,看着“他”站在院子里绷紧着脸瞧着世安苑紧闭的房门。
血水被人一盆一盆地端出来,里头越来越凄厉的惨叫让人头皮发麻,“他”似乎只是觉得麻烦缠身满是嫌恶地紧紧皱着眉。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回了了灵云寺吗,她怎么会掉进雪窝里,还弄成这个样子?”谢寅说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我怎么知道。”“他”沉着眼脸色也极为不好,“你们那日为何没留人看住她?”
谢寅和阮瑾修都是纷纷看过来。
“我以为你们留了……”
“我以为你留了。”
异口同声之下,三人俱才发现那一天竟是谁都没有留人,而这三日时间,“他”以为阮云烟早就已经回了阮家,阮瑾修他们以为人还在灵云寺里与他们置气,却谁都没有发现她早就已经出事,掉落雪窝整整三日才被过路的猎户寻回。
阮瑾修惨白着脸:“是我的错,我不该跟她置气,她只是任性罢了,我该带她回来……”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这样,我们怎么办?”谢寅在旁惊惧发抖。
“陆哥哥,云烟不会饶了我的,祖母她们不会饶了我的…”
阮姝兰颤着身子泪流满面,牵着“他”衣角簌簌发抖。
陆执年满心只有那盆里的血水,只想要看看屋中拼命叫着“陆哥哥”的阮云烟,想要一脚将缠着他哭泣的阮姝兰踹走,云烟看到会生气的。
可是梦里的“他”却是伸手将阮姝兰扶了起来,虚扶着她腰身满是怜惜:“不会的,是她自己不懂事与人置气才闹得如此,你放心,我和你阿兄会护着你。”
阮姝兰倚在他怀里,仰着头泪眼盈盈。
“陆哥哥……”
“别叫我!!”
陆执年“唰——”地从床上惊醒,嘴里惊怒低吼了一声,满头都是冷汗。
第98章陆执年如遭雷殛:那不是他!
“郎君!”
松墨听到里面动静蓦地惊醒,连忙推门而入,就见床上陆执年坐在那里,死死攥紧了被角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连忙点着灯走过去,就被陆执年那满是惨白的脸惊着。
“郎君,您这是怎么了,是魇着了?”
松墨见他冷汗滚落,刚靠近欲探手去替他擦汗,就像是惊醒了床上人。
陆执年猛地一把挥手推开,松墨猝不及防撞在了床柱之上,后腰疼得低叫出声,手里的油灯也被掀翻在地。
床上的陆执年抬眼时眸色猩红,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松墨似的,掀开被子赤着脚就疾步朝外走。
“郎君!”
松墨急的连忙上前将人拦住:“夜已深了,您这是要去哪儿?”
他只以为陆执年是要去见陆崇远他们,出声安抚,“郎主他们这会儿怕都歇着了,您若想见明日再去……”
“让开!”陆执年眼里赤红,“云烟受伤了!”
好多血。
云烟在叫他。
她痛的厉害,他要去见她……
松墨闻言愣住:“阮小娘子?”。
陆执年一把推开他穿着里衣披头散发地就朝外跑,那脚下步子凌乱惊慌,松墨连忙上前将人拽住。
“郎君您是糊涂了吗,阮小娘子好着呢,她脸上的伤养了这许久早就不碍事了,而且她今日才将您和郎主赶了出来,说了那些绝情的话,您这会儿就算去了积云巷也见不着她的。”
陆执年脚下一顿:“积云巷?”
“是啊,积云巷。”
松墨只以为自家郎君是发了高热烧糊涂了,拦着他说道:“您忘了吗,阮小娘子月余前从䧿山回来后,就已经搬去了积云巷了,就连铖王妃也跟着她一起住在棠府。”
“她仗着有宁煜那阉人护着,将阮国公府上下送进了大牢,前两日还闹着要与您退婚,更当众羞辱您和郎主跟咱们陆家决裂……”
陆执年神色恍惚:“云烟……要退亲……”
他愣愣看着松墨,脑子里像是被水灌入一点点清醒过来,那种被梦里牵制着的混乱感觉逐渐褪去,理智恢复时望着光线昏暗的屋中,陡然就想起今日在积云巷里阮云烟的那些冷言厉语。
如雷霆炸响天际,他脸色惨白着捂住额前,不仅丝毫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梦里那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越发深入心底,让他眼前都弥漫着刺目的红。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那一幕。
为什么云烟会那般血淋淋的出现在他梦里?
那一声声哭喊着“陆哥哥”的惨叫萦绕在耳边,那满是血腥的一幕让他哪怕用力摇晃着头也挥之不去。
他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人用力撕扯着,疼的恨不得能晕过去,整个人佝偻着躬身保住头颅呻吟出声。
“郎君!”
松墨见状慌了,连忙朝外急喊:“来人,快来人……”
“别叫。”陆执年一把抓住松墨。
“可是郎君……”
“我没事。”
陆执年疼得手上用力,指甲都几乎陷进了肉里,脑中像是有人刀一寸寸剜着皮肉,他拽着松墨低哑着声音颤抖:“去备车,我要去积云巷。”
“郎君?!”
松墨脸上瞬间震惊,见他满头大汗人也虚弱,他嘴里忍不住就急声道:
“您去积云巷做什么,现在天都黑了,外间也快要宵禁了,您这个时候出府万一被人撞着到时又是一桩错处。”
“况且阮小娘子白日里刚羞辱了您和郎主,府里的人对她都动着气,您这个时候去寻她,郎主他们知道了定然会动气的……”
再说以阮云烟对郎君的心狠,她根本就不会见他们。
陆执年却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只忍着头疼说道:“去备车。”
“郎君…”
“我让你备车!”
陆执年抬头时眼里满是红丝遍布,说话时声音都在发抖:“是不是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你要是分不清谁是你主子,那你现在就滚出这院子,我自己去!!”
他要见阮云烟!!
陆执年嘶声说完,推开松墨转身就朝外走。
松墨顿时着急,连忙追上去急声道:“郎君别动气,您别动气,我这去叫人备车。”
陆执年这才被安抚:“别惊动祖父他们,悄悄去。”
松墨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