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得多谢当初宋知庭一把大火烧了宣平侯府的灵堂,将她调包出来。
“那我们何时出发?”
“明日启程!”
宋知庭虽为世子,在外面这些年,作风习气都是惯走江湖了的。
他们出门,两个包袱,两匹马,一把剑便能走遍天下。
“莺儿,想起来,我们倒是好多年没有一起骑过马了,小时候打马球还是我教的你,那时候被沈相知道了,他可是没少罚我!”宋知庭与她并肩坐在马背上,眼中都是怀念。
可是提起沈相二字,梁白玉背脊一僵,眼神闪过—抹黯淡,没有说话。
宋知庭这才意识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玉儿,沈相出事的时候,我没帮得上忙。”
梁白玉深吸了一口气,敛去眼中复杂神情:“师兄,甘州之事结束,我想……回京城。”
“给沈相平反?”宋知庭微微皱了皱眉。
梁白玉点头,眼中满是坚定:“嗯!”她没忘记,她娘亲死前还在叮嘱她,让她有机会—定要平反冤情。
沈家一世清明,绝不能如此蒙尘。沈家满门惨死,决计不能这般不明不白。“可是,那个人也在京城。”
那个人是谁,二人心中都如明镜一般。
沈家之事,全程都是由傅至寒负责的,若是要查此案,决计少不了要与他打交道。
梁白玉眼神—暗,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死了一回,过去种种便是已然过去了。”
宋知庭看了她一眼,温润一笑:“我帮你。”
甘州城。
还未进城,就听见城中叫闹不停。
“放我们出去,我们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百姓群情激奋,却被带着面巾的士兵全数挡了回去。
因为城中瘟疫,为了防止自己也被感染,梁白玉和宋知庭都带了面巾,梁白玉更是戴上了帷帽。
“看来现在甘州城中只能进不能出了。”宋知庭牵着马站在城门不远处。
现在甘州都要沦为一片死城了,这疫病还隐隐有往外扩散的趋势。
听说离甘州较近的几座关隘都有人已经染上了瘟病,朝廷马上会派人过来,这些官兵自然不敢再放出去一个。
梁白玉紧了紧手里的包袱,里面装着的就是云梦泽带来的药,可也不知道这药对这瘟疫是否有效。
但眼下她必须要知道外祖一家究竟如何了。
“让开!”突然,身后有个官兵大喝了一声,继而她就听见身后阵阵马蹄声。
“宣平侯奉旨前来抚恤灾情,甘州知州何在?”官兵拿着一道明黄圣旨前来。
听到宣平侯三个字,梁白玉还是不由僵了一瞬。
她转头,果真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马背上,正往这边来。
自她死去到醒来,又到如今痊愈,宋知庭总给她算着日子。
如今一年隆冬已经过去,春来花开,已然一年了。
—年不见,她瞧着傅至寒的身形瘦了不少,精神似乎也不像以往。
“玉儿。”宋知庭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用身子挡住了她。
她不想,见到这个人,宋知庭很懂她,哪怕以后还是会见,但她也不想是现在。
“诶,这顾侯爷—向只管御敌打仗,怎么这回竟干起赈灾治疫这种差事了?”一个士兵看着傅至寒小声议论着。
他一旁的士兵忙接话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顾侯夫人去年暴病而亡,而咱们甘州城的陆老太师现在可是顾侯夫人唯—的亲人了,这一年内,顾侯可是没少照拂陆府。”
听着兵士的话,梁白玉却是脸色一沉。
不肯给沈家清白之人是他,如今在百姓面前惺惺作态的也是他!
一年时间,傅至寒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表情了。
从前还能说是冷漠,可如今,他只是面部表情,黑沉的眼眸之中再无半分波澜。
他抬眼看到城门边牵着马站在门口的一男一女,两人皆带着面巾,女子头,上还戴了帷帽,他瞧不清两人模样。
可是,他瞧那女子身形,有些眼熟。
他不由多看了—眼,却被那男子挡住。
他只当二人是夫妻,他这般看着别人的妻子属实失礼,这才收回了眼神,朝城中走去。
“侯爷,咱们去知州府吗?”他身旁的护卫问了一句。
傅至寒摆了摆手:“不,先去陆府。”
而另—边,梁白玉与宋知庭跟着傅至寒带来的人马—起进了城。
城中的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人都聚集在了城门口,至于那些病人都被官府隔离了起来。
梁白玉从未来过甘州,即使知道她外祖—家在甘州有些薄名,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师兄,甘州城我们不熟,现在乃非常时期,得找个人带路才好。”
宋知庭自然是深表赞同的,他们在城中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一个能为他们带路之人。
“诶,那好像有个人!”
梁白玉循着宋知庭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孩蜷缩在街角,小脸脏兮兮的都看不出来脸上的气色。
她凑,上前,轻轻摇了摇那小孩。
“饿我好饿…”小孩有气无力地唤了两声。
这世道,—场瘟疫,不知害多少人家破人亡。
她叹了口气,从包袱里翻出一点干粮递过去,却被宋知庭拦了—下。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宋知庭。
“小心些,这瘟疫实在厉害得很。”宋知庭温声道。
梁白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手,上一空,手里的馒头就被那小孩拿了过去。
小孩狼吞虎咽了几口,半晌才缓过劲:“放心吧,我这是饿的,不是染了病。”
梁白玉看这孩子前后两张面孔,不由一笑。
“恩公,现在还进城的都是有重要事要做的,你来甘州若是有事我虎子定能帮得,上你,你吩咐就行!”虎子一拱手,冲梁白玉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梁白玉也不推辞,只问:“那你能带我去—趟甘州陆府吗?”
“陆府?恩公,听闻陆老太爷染了病,只怕会有危险呐。”
梁白玉心下—沉,外祖父染上了瘟疫?
“快带我去!”
陆府。
傅至寒坐在花厅,神色比方才进城之时多了几分凝重。
“老太师如何了?”他扫了—眼面前的御医,语气冷冽。
御医吓得抖了—下,才犹豫道:“太师年事已高,这瘟疫来得凶猛,臣也只能尽力拖延,望能早日寻到治疗此种瘟疫之良方。”
拖延?傅至寒不由皱了眉。
这里的人,是梁白玉在世间最后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