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庆国走了上前,打量的目光直直落在我姐的身上瞧。
「小姨子,你姐姐傻是傻点,但是不影响生孩子,放心以后我肯定会对你姐姐好的。」
话说着,贺庆国的手就要往我姐姐的身上搭。
姐姐吓得尖叫一声。
我直接挥开他黑漆漆的手,拿起一边扫帚就开始赶人。
「我姐姐不嫁人,不可能嫁人,你们给我滚,以后不准来我家。」
「滚!」
贺庆国被我扫帚打到,脸色一下子臭得要命。
妈妈一巴掌扇过来,一下子把我打懵了。
「闹嘛闹,你有病是不是!」
「给我回房间去,你姐姐结不结婚是我说了算,我看你贺哥哥就很好,特别好。」
姐姐心疼得过来给我吹吹脸,眼睛都红通通的。
抱着我哭唧唧的叫唤。
「不能打,不能打妹妹,妹妹不疼哦,不疼哦。」
我抱紧了姐姐,拼命地抱紧她。
倔强地看着客厅的所有人。
「妈妈,姐姐不能嫁,她以后会好的,她要是好了,知道自己嫁了什么人,她会接受不了的。」
刘媒婆沉默。
妈妈蹙紧了眉,一时也没有说话。
只有奶奶忽然呸了一口,「一个女娃子哪有那么事,我们养也养了她二十年,不用钱的呀,要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直接洗掉算了。」
「这个婚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不然你哥哥复读的学费我们上哪里找去哦。」
要是早知道这样,要是早知道这样……
要是早知道这样……
就洗掉算了。
我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道:「我知道了。」
「我明白了。」
「我懂了。」
我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妈妈被奶奶的骂声骂回了神,赶紧看了一眼神色不悦的贺庆国,仿佛是为了表明赵家的态度。
一看到哥哥从外面回来,就指着我说。
「阿明,赶紧把你妹妹锁回小黑屋里去,要不然你二妹的婚事是要被小丫头给搞砸了。」
「你二妹嫁不出去,你复读就甭想有学费了。」
很快的,我的肩膀就被哥哥搭上了。
半拉半拽地把我扯下去。
我恍惚地看着哥哥。
他也是读过书的,他也是……
我才刚失望,却听耳边传来哥哥压低的声色。
「妹妹你别急,我们以后再想办法,先别和妈妈他们硬碰硬。」
我虽不是很信任哥哥,但是这一刻。
还是得到了安慰。
6
柳老师说,外面的世界很繁华,有热闹的街市,楼会建得高高的,女孩子读书自由恋爱,工作考资买车买房更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们的世界是彩色的。
不像我们这里,颜色永远都是灰扑扑的。
把时间再往前拉的时候,还有个洗女的习俗,就是如果总生女娃的话,就要把新生女娃扔到河里,泡在水桶里一整夜淹死。
这样,下一胎就不会有女娃敢投胎到他们家了。
洗女现在很少了。
但是倒考运何尝不是一种迷信糟粕的演变呢?
柳老师说这里迷信,他们从不把知识当一回事,明明都是女子却要逼得女子连活下来机会都很难。
从古至今,压迫女子发光发亮的恶条有太多太多。
柳老师说。
一定要走出大山。
一定要。
必须要。
我缩在小黑屋里,看着窗口的月亮,慢慢地安慰自己。
大山女孩也可以有自己的熠熠发光。
月亮没有错。
错的是不容忍它发亮的人。
7
我被妈妈锁了小黑屋三天。
第四天放出来的时候,家里上上下下已经在张灯结彩了。
姐姐就蹲在角落里玩红花儿。
手里还攥着糖皮。
妈妈在我耳边警告:「你姐啊,这次嫁定了,贺家昨天儿早早让人送来了彩礼和一头猪,你少整幺蛾子。」
我眼神低了低,点了点头。
妈妈又多看了我几眼,半是猜疑地道:「你高考几分?上次让你问柳老师你还没有问?」
眼皮子一颤,我无辜摆着脸。
「不是你们关了我好几天的,我上哪问去,我平时那个成绩能考几分,反正你们也不会让我去读。」
妈妈脸一红,把手里的喜糖塞我手里,道:「你要是乖乖的,听我的安排,我还能怎么着你不成?」
「反正等你姐婚礼完了以后,你就跟着你婶儿养猪去,一个月还能赚千把块,多好。」
我默不作声地剥开糖皮,诶了一声好。
等妈妈走了,我才到姐姐的面前。
姐姐看到我就笑眯了眼,脸颊两边梨涡子若隐若现的好看极了。
「妹,妹妹……姐姐想,姐姐想,妈妈不给见。」
说着姐姐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
这并不是喜糖,反而是很便宜的猪油糖。
我蹙了蹙眉,「你哪来这种糖?」
妈妈他们应该不会另外花钱给姐姐买糖。
姐姐弯了弯眼,一副懵懂单纯的样子:「贺,贺给,说……」
姐姐还想要说下去。
哥哥就忽然出现打断了,他提着一个空瓶子,让我去打酱油。
我转了转眼睛,拉着哥哥。
「哥哥,上次你说得再想想办法,是真心的吗?」
我还是怀抱着一点希望的。
若是有哥哥的帮衬,或许我带姐姐跑路更加简单轻松一些。
可哪知哥哥神色闪了闪 ,「嗯嗯嗯,你要有什么想法就和我说,哥肯定帮,哥也是读过书的人,没有奶奶这种想法。」
「哥希望你们过得好。」
我的想法下意识想脱口而出,但是下意识的第六感却也将我的话给噎了回去。
「那行,那我先去打酱油了,那路远,晚点回来。」
我哥点头如捣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