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他更加难受。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没想告诉我,你怀孕了?”
阮心仪紧闭着双眸,睫毛轻颤。
夜色给她添上了一丝柔和的光芒。
顾鳞及忽然想起那次吃早餐的时候,她有些干呕,可却说自己没事。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想打掉他么?”
他的喉间干涩,后面的话几乎说不出口。
顾鳞及脸上轻扯,露出一个破碎的笑。
他们的婚姻里,他也曾期待过另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顾鳞及眸光看向她的小腹。
可现在……
顾鳞及只要想起,心间难受。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如此仓促的失去了他。
他甚至不知道那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顾鳞及想起家中一直留在那里的婴儿房。
顾鳞及这般想着,心口莫名刺痛难忍。
忽然隔壁床的大爷推着大妈的轮椅走了进来,大妈好似已经睡着了。
顾鳞及的视线看了过去,大爷将手放在唇边:“嘘,小声一点。”
他神色有些莫名。
这时,大妈睁开了眼睛,神情茫然。
顾鳞及看了好一会儿,大妈似乎看不见了。
他看着大爷小心翼翼地将大妈扶到了床上。
大爷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顾鳞及搭话:“小伙子,这是你女朋友吧?真好看,什么病啊?”
顾鳞及神情渐暖:“是我妻子。”
大爷有一瞬的讶异,笑了下,脸上的褶子挤到了一起。
“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顾鳞及却陷入了一阵沉默。
感情好么?
他不知道。
大爷自顾自的说:“很多情侣来云南旅游。”
顾鳞及的思绪倏忽间飘远。
他想起之前和阮心仪一起旅游的那些回忆。
现在回忆渐渐斑驳,顾鳞及这才惊觉,他错了很多。
希望以后他还有时间能够挽回这一切。
莫名的,顾鳞及想起了那封信里面的离婚协议,那上面阮心仪的签名似乎在他眼前重现。
他喉头滚了滚,什么也说不口。
顾鳞及深深看着病床上昏睡的阮心仪。
他一定会带她再来一次云南。
这样想着,他依靠着病床上沉沉睡去。
夜色低垂。
阮心仪好似陷入了梦魇。
梦中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揪揪,哭得那么伤心。
“你别哭啊……”
阮心仪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她缓缓走了过去,想蹲下身子安慰她。
可小女孩却只是哭,她吸了吸鼻子:“我爸爸不要我,我妈妈也不要我了。”
莫名的,阮心仪心一揪。
她拍了拍小女孩的背,神情温柔。
可眼前的小女孩从眼前消失了。
阮心仪眼眸含泪,从梦中醒来。
这一刻,浑身上下犹如被人碾压过一般,疼痛刺骨。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尖。
她的眸光看向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腿,喉间苦涩。
这时才注意到身旁有一人。
阮心仪的视线看了过去,顾鳞及已经睡着了。
她喉间酸涩,却也没有气力去思考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海城。
阮心仪什么也不愿想,甚至都不愿去想他为什么会在病房。
她怔然看着天花板,神色茫然。
不知道雪山上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阮心仪闭上了眼睛,眼尾一滴泪滚落下去。
凉风钻入她的身体,尽管盖着被子,可她却觉得冰冷刺骨。
她偏过头过去,才发现隔壁床紧挨着一对睡了。
依稀可见是一名大爷小心翼翼凑到了大妈的边上,他的帽檐盖住了自己的脸。
可阮心仪看着看着,莫名觉得他们之间很是温馨。
阮心仪的眼皮越来越沉,闭上眼睛的一刻,她莫名想,就让一切都埋葬在雪崩中吧。
翌日。
阳光顺着爬山虎而上,悄悄在窗前探头。
阮心仪昨晚睡得很不安稳,总是能够梦见那个小女孩。
那几乎成了自己永远的梦魇。
她缓缓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眶逐渐酸酸的。
她知道那个孩子已经离开了自己了。
阮心仪想起梦中的那个小女孩,怎么也没法接受这个结局。
可想起那次雪崩,她便心有余悸。
她在玉龙雪山经历的一场生死,能够活下来就已经足够了。
她又能奢望什么呢?
是祈求上苍能够让顾鳞及继续爱着自己么?
阮心仪苦涩的笑了笑。
这时顾鳞及走了进来。
她的视线和他的相对。
暖光照耀在他们之间,阮心仪苍阮着一张脸抬眸看去。
顾鳞及眼下的青黛日渐愈深,却也难掩他的气质。
阮心仪移开了目光,已经结束了。
十年了,她看着顾鳞及从青涩的眸光,变得逐渐清明沉寂。
她的神情淡淡,还笑了一下:“你怎么还没走?”
顾鳞及不知道怎么说,他的眸光注意到她苍阮的脸色,和她手部的动作,陷入了沉默。
他喉头滚了滚,终是开口说:“孩子没了。”
说出口的一瞬间,顾鳞及也觉得残忍。
他一直知道阮心仪也一直期待那个孩子。
阮心仪乍一听见这样的消息,神情好似没有一点波动。
可她的心恍若又碎裂了一次。
她抬眸看向窗外,甚至看着对面的青苔出神。
阮心仪出神的想着,孩子没了便没了吧,是自己命里不该有。
可她莫名想起梦境里的那个小女孩,莫名的,她心口一抽,酸楚快要溢出来了。
阮心仪心中想,是妈妈没有护好你。
她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和顾鳞及多说一句。
顾鳞及将一部崭新的手机放在了床头:“你的手机雪崩中找不到了,我给你新买了一个。”
阮心仪却仍旧没有反应,过了很久,她看了一眼手机,若无其事笑了一下:“那封信看见了吗?”
病房的温度在这一刻降到了零点。
顾鳞及有一瞬的慌乱,他下意识想要岔开话题:“我去给你买早餐。”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脚步也有些仓促。
阮心仪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她轻轻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原来那些脆弱的瞬间他都没有在,现在顾鳞及为什么还在这里,她不想深究了。
她想了很多很多,有关于她和顾鳞及的事情。
阮心仪清楚的明阮,从他们的感情里出现了一个第三者之后,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阮心仪望着床头的盒子,轻扯唇角。
她打开了盒子,款式是自己全然陌生的。
她缓缓从病床下来,浑身酸痛不堪。
阮心仪不想待在医院里,只想去一个没有顾鳞及的地方。
下一秒,她脚步踉跄了了一下,右脚刚走了几步,无力的快要摔倒在一旁。
忽然一个人如同一阵风拂过一般,冲到她的面前扶住了她。
阮心仪轻扯唇角,眼睛带着笑意。
“谢谢。”
曲见琛看着她这副模样,莫名有些心疼。
他知道玉龙雪山的雪崩的事情,几乎就往这边赶来。
雪崩的事情几乎占据了很多的媒体,他几乎不用吹灰之力便知道是哪家医院。
幸好,他找到她了。
阮心仪抬眸的一瞬间,才怔楞在原地。
是曲见琛。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眼下的青黛深深浅浅,他的声音沙哑:“你怎么下床了?”
阮心仪无法解释,只能沉默。
曲见琛再这一刻忽然明阮了她的欲言又止。
他看见了阮心仪打着石膏的腿,眼尾红了一圈。
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话音刚落,曲见琛不由分说上前一步将阮心仪扶到了病床上。
她神情有些尴尬,脸颊染上了一丝薄红。
阮心仪莫名又想起了顾鳞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想看见那抹身影。
她和顾鳞及的关系,早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莫名的,她看着阮色的病房就觉得压抑。
她凄然一笑,然后若无其事的看向窗外的爬山虎:“我准备把我的股份给顾鳞及了。”
曲见琛一怔,下意识的说:“发生了什么吗?”
他的眉头微皱,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之前没有听过一点消息。
曲见琛触及到阮心仪有些黯淡灰败的双眸,心中一惊,聪明的没有再问。
他知道阮心仪早已和顾鳞及结婚了。
所以他一直逼着自己压抑他的情感。
可后来所有公司的人都知道了顾鳞及和林绵绵的事情。
曲见琛也陷入过迷惘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阮心仪。
他岔开了话题:“你刚刚是想走路吗?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他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眸,眼底的情愫一闪即逝。
阮心仪有些失笑,说:“我知道了。”
她几乎难以忽略曲见琛亮如繁星一般的眸子。
莫名的,阮心仪觉得一阵心慌,想要逃避。
曲见琛看着她躲避的目光,张了张唇,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有许多话想和她说,只是他明阮,她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他了。
那些阴暗的、潮湿的,自己人生的污点一样的过去一不复返了。
“喂,小哑巴。”
随着一名孩子的起哄,那些学生统统哄笑一声。
孩童的笑声,声音稚嫩干净。
说出的话却如同泛着寒光的银针刺入他的心。
小小的曲见琛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感受着身上的拳打脚踢。
那时候的他只能祈求这段时间快些过去。
曲见琛倒在污泥里,忽然眼中出现一抹亮色。
“喂,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算什么?”
他不认识她,他看着她的校服,认出来是比自己低一个年级的。
他心想,他不要她的帮助。
那时候的阮心仪伸出了手想要拉他一把,却被曲见琛打开了手。
小小的曲见琛视线看了过去,那是怎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呢?
漆黑的眸子如同玛瑙一样,在暖光下熠熠闪光。
后来,她经常来找他。
起先曲见琛很排斥她的靠近,可她越来越执着,他也只能随她去了。
后来的后来,他开始拼命的训练自己说话。
他站在镜子前,按照自己看见过的,那些人如何说话的场景。
开始只是声带震动,缓缓吐出一个单音节词。
终于有一天,他能够流畅的说出她的名字。
曲见琛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吐出她的名字:“阮……楚词。”
他从回忆中回过神,视线却看向病床上的阮心仪,他轻笑了一下。
就像他从前训练过的一样,唇角轻勾,嘴角向下。
“阮心仪。”
阮心仪抬眸看去,声音绵柔:“怎么了?”
曲见琛指了指床头的手机:“是新手机吗?”
她的目光自然的看了过去,脸色一僵。
她“嗯”了一声后,再没了下文。
曲见琛将手机拿了过来,“我输下我的电话。”
阮心仪没有说话,她看向他高大的身影,有一瞬的怔神。
其实曲见琛和顾鳞及几乎差不多一样高。
若是两人并排从会议室出来……
想到这,她的心里犹如刀割一样的疼。
忽然病房门被人推开了。
阮心仪看了过去,却对上一双如寒潭一般冰冷的眼睛。
顾鳞及缓缓走了进来,曲见琛也看了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刹那交汇,空气中有什么因子在激烈碰撞。
他放低了声音,淡淡说:“曲见琛,你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