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衍等人到来之前,两位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了绳梯、登山镐、探照灯等工具。
吴衍在录音器里强调,当天天色已晚,照理来说是应该等到第二天再进行勘探的。但是当时他被一种强烈的好奇欲望所驱使,不顾两名同事的劝阻,执意要下墓。
在顺着绳梯下降的过程中,吴衍描述他像是走在一条通向地狱的无尽道路上,尽管有探照灯发出的强烈白光,但是那种幽深静谧的环境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
从录音也能听出来他急促又粗重的呼吸声。
这种呼吸声持续十多分钟后,吴衍突然惊恐地尖叫了起来,「这这……这不可能!」
随后的音频就变成了仿佛是受到磁场干扰而形成的刺耳的电流杂音。
这种杂音长达一个多小时。
而再次听见清楚的录音时,吴衍的精神显然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我看见了!看见了!
「巨大的尸骸!有三只眼睛!
「是真的!神话传说是真的!」
类似的话语重复地出现在录音里,而且还伴随着吴衍癫狂的笑声。
除此之外,录音器的最后一条录音只有三秒钟,是吴衍平静地说了一句「他要降临了」。
我不知道给我寄快递的人是何用意,我可不会认为寄件人会是吴衍。
但不可否认,这些东西确实让我颇为在意,我本不想参与其中,然而旺盛的好奇心让我抓心挠肝。
于是在听完录音后,我便查阅了无数关于二郎神的资料,也请教了历史系教授,得到的答案却是众说纷纭。
我思前想后,决定去考古研究院找当时与吴衍一起参加都江堰考古的陶修鸿和邱姗询问一下情况。
但令我吃惊的是,这两人能清楚地回忆起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然而他们所说的与吴衍的记录大相径庭。
邱姗是第二个下墓的,时间在吴衍下墓后的二十分钟左右。
说下墓其实不太准确,因为通过绳梯下降到那道缝隙的底部后她才确认,那里并没有墓室,只有一些体积较大的石块堆积着而已。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这座山的内部似乎被掏空了,形成了一个犹如被密封的瓶子一般的山洞。
当时邱姗惊讶于这种自然奇观,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吴衍的异常之处。Ɣʐ
直到陶修鸿也落地后,他们才发现吴衍神情兴奋,全身颤抖地在呢喃着什么。
「听起来像是一些神仙啊传说啊山海经之类的句子。」陶修鸿如是说道。
据他们所说,吴衍当时似乎陷入了一种梦魇的状态。他们都曾听老人说过,不能随意叫醒梦魇的人。因此他们把吴衍安置在了一处平坦的石头上,自己完成了采样和勘探。
大约在一个小时后,吴衍清醒了过来,可是那时候他的神情很是癫狂,完全没有顾及邱姗和陶修鸿,急匆匆地爬出洞底,立刻驱车回了成都。
此后吴衍的行踪就变得神秘了起来,作为同个小组的两人在两个月内竟然只见过他四次,而且每一次他都衣着邋遢,行色匆匆。
直到 2023 年年后不久,吴衍被单位停薪留职,几人就没再碰过面。
我向他们表示了感谢,并要了一份邱姗整理的勘探报告,由于并不是什么重要机密的文件,她随手就给了我。
我把邱姗拍摄的照片和我收到的快递里面的照片进行了比对,可以确定是在同一个地方拍摄的。
对于吴衍所说的「脸上长有三只眼的尸骸」,我经过多方查证,基本可以确定是他因为精神问题所产生的幻觉。
我本来已经决定不再调查吴衍自杀一事。
可是在吴衍头七之后,小姨上门造访。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而我母亲已经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她说自从吴衍死后,她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里的吴衍被一群长相怪异的神仙分而食之。
我问小姨为什么会认为那些怪异的东西是神仙。
她愣了许久,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但难道不是吗?神仙都是异于常人的。」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这个话题被跳了过去。可是从那之后,我和母亲都开始做起了相同的噩梦。
我们的精神日渐萎靡,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甚至在白天也会出现噩梦里的可怕的幻觉。
虽然我们及时做了治疗,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
母亲开始供奉各路神仙,日日上香祈祷。而我最终决定,前往一切的源头
二郎庙位于 5A 景区龙溪虹口国家自然保护区内,周末的人流量很大,庙宇内香火鼎盛。
正殿里供奉的就是二郎神,他双耳垂肩,浓眉三眼,金身高坐,无数信众对着它虔诚地跪拜,它享受着世人的祭祀与供奉。
我突然想到吴衍跳楼前曾问过我的那个问题,为什么明明是怪物模样的东西却被人们奉为神祇?
我紧盯着那座高大的雕像,试图从中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突然之间,二郎神额头上竖着的那只眼睛动了一下,紧接着有淡淡的莹蓝色的光从中弥漫出来,迅速笼罩了整座庙宇。
然后我看见二郎神的脸上逐渐长出了更多的眼睛,密密麻麻地填满整个脑袋。
他站了起来,挥舞着凭空出现的三尖两刃刀向我刺来,我这才发现连他的手背上也长满了眼睛。
我恐惧得无法呼吸,如同面临即将撞过来的汽车时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尖越来越近,直到捅穿我的身体。
「小伙子,可不能盯着神像看啊!」
就在我快要窒息而死时,这句话把我从恐惧的深渊里拽了出来。
我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手脚不自觉地在发抖,衬衣早已被汗水浸湿。
站在一旁的中年女士被我的模样吓住了,她赶紧对着二郎神像作揖跪拜,口中念念有词,「天神莫怪天神莫怪,年轻人不懂规矩。」
她拉着我叩了三个头,又让我上了一炷香。在此期间,我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女士名叫杨茹,是一名虔诚的佛教信众。
她双手合十,说道:「只要虔诚地供奉,天神会赐予我们神性,以获永生的。」ӯƵ
「你我相遇即是缘,又是本家,我愿意渡你一程。」
她从一个陈旧的红色小布袋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纸递给我,上面用藏语写了些文字。
我对藏语并不算熟悉,只是偶尔会为一些诡异的凶杀或自杀案件的证物、遗书做鉴定,因此勉强能认出黄纸上的几个词语:【祭祀】【肉体】【飞升】。
这让我不由想到吴衍那诡异的跳楼行为,再加上母亲近日烧香供奉的行为,我便收下了这张黄纸。
而我这才发现黄纸背面还画着一幅古怪的图案。
那是一团由无数触手与眼睛交缠在一起的图案,图案正中间隐约是一张滴着黏液的大嘴。
它的颜色介于红与黑之间,令人感到生理上的不适。这个图案给我一种隐约的熟悉感,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见过。
很难想象佛教会信奉这样的……怪物。
但杨女对她的行为并未多做解释,无论我怎么追问关于这几句藏语和图案的意义她都不愿透露更多的信息。
当我想要她的联系方式,以便后续联系时,她给了我一个座机号码,说如果有事可以拨打这个号码。
因为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探访那道裂缝下的洞穴,所以当杨女士拜完二郎神要离开时,我并没有多做纠缠。
在杨女士离开后,我便把那些藏语和图案拍照发给了关系要好的同事张远,请他帮忙翻译并查找一下相关的线索。
下午六点半,二郎庙的工作人员下班了。我便花钱请他们拿上工具带我去了那道裂缝。
在下降的过程中,我和吴衍产生了相同的恐惧,我的呼吸也不由得变得急促粗重了起来。
大约下行了六七十米,我惊恐地发现探照灯的光被吞没了。
「这不可能!」我颤抖地喃喃自语起来。
那是一层异常漆黑的空间,尽管它能吞没光线,但绝对不可能是黑洞!
为了求证,也为了让我自己平静下来,我朝那极黑的地方扔了一块石头。
片刻之后,我听见石头落地的声音。
我松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又向下迈了一步。我距离那层黑色越来越近,我本能地对未知感到极度的恐惧,可是那层黑色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欲。
这股欲望使我最终在毫无理智的情况下穿过了那浓郁的黑色。
然后,我看见了。
一具巨大的尸骸,脸上长有三只眼睛。
它是被倒立插在整座山体当中的,它的头盖骨被坚硬的岩石掩盖了,那只竖立的眼睛恰好和地面平高,我停在离地面五六米高度的地方,恰好正对着它那第三只眼中的瞳孔。
没错,它的眼睛是睁开的。尽管它的肉身已经腐烂,只剩众多骨骼像承重柱一般矗立在这个山洞里,但唯独那三只巨大的眼睛和活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