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宸越想越烦躁。
蓝染看住他的异样，伸手去握他的手：“没事的。”
下一秒，顾瑾宸径直抽回手，眉心紧皱，明显不悦。
蓝染眸色一黯，敛好情绪后轻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喻初岚离婚？我能看出来你不爱她，这样的婚姻对你来说是一种……”束缚。
顾瑾宸冷声打断：“我从没想过和她离婚。”
蓝染顿时愣住，她疑惑的看着男人：“但是你们的关系一直很僵。”
顾瑾宸声音冷冽：“那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会处理好。”ᴸᵛ
蓝染面色一瞬苍白：“可你一直对我多有照顾，我以为我们能够回到从前……”
“那是因为我们一起长大，我把你当朋友、亲人。”顾瑾宸言辞认真，“蓝染，我们早在很久以前就是过去式了，你既然了解我，就知道我从不回头。”
“这段时间我自问没有对你做过任何俞矩的事情，也希望你别多想。”
顾瑾宸说完，正车正好抵达现场。
他先一步下车，准备安排灭火。
此时蓝染在后面突然叫住他：“瑾宸！”3
她望着回头看来的男人，不死心的试探：“那等这次任务做完，我就申请调走，免得喻医生误会。”
顾瑾宸没有丝毫犹豫：“好。”
说完他头也不回朝着火场走去，全力投身救援。
蓝染站在原地，眼眶不住泛红……
另一边。
顾瑾宸安排好队员，就只身朝火场走去。
这时却听手中对讲机响起：“各搜救中队汇报下队员人数，刚刚救出的小女孩说有一个女搜救队员为了救她，被埋在了桌板下！”
闻言，顾瑾宸心头猛跳，脑子里闪过喻初岚的脸。
但转瞬，就被他按下。
且不说喻初岚现在只是一个队医，她刚刚才递交了调职报告，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与此同时，对讲机传出回复。
“临零一队女搜救队员安全。”
“露春一队女搜救队员安全。”
……
顾瑾宸按下脑子里那个荒唐的念头，全力灭火。
三个小时后。
南阳置业工厂的火被全部扑灭。
从火场里出来的二队队员，却各个脸色凝重。
顾瑾宸有些奇怪，但没多想，对着名单清点人数：“南阳救援一队：出队15人，归队15人，无人伤亡，二队：出队15人，归队15人，无人……”
“不是15人！”
沈漾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他，不明所以。
只有二队的人一个个攥紧着拳头，垂眸不语。
莫名的，顾瑾宸拿着名单的手猛地收紧，有些不安：“什么叫……不是15人？”
沈漾没有回答。
他只是望着刚扑灭的火海，擦了下发红的眼角，沉声下令：“南阳搜救队全体成员，面向火海，立定敬礼！”
话落，所有人列成一排。
夕阳余晖下，每个人身上橙黄色的搜救服上泛起道道光辉。
抬手敬礼间，衣料窸窣的破空声那么整齐。
下一秒，在顾瑾宸心慌的注视下，沈漾眼含热泪，哽咽着大声宣布：“南阳救援二队，出队16人，归队15人，队医喻初岚……光荣牺牲！”
工厂外四处飘散着浓烟。
南阳二队的消防员们都眺望着火场，眼眶通红。
顾瑾宸难以置信的走到沈漾面前，抓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沈漾别过视线，眼里的泪水倾泻而下。
他哽了又哽，几次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无力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顾瑾宸握着沈漾衣领的手不断收紧。
他脸色铁青，猛的将沈漾推倒在地，怒声呵斥：“对不起有什么用？！告诉我她在哪！”
队员们从没见顾瑾宸发过这么大的火，面面相觑后快速上前将人拉住。
沈漾仰面躺在地上，用手肘遮住脸，小声呜咽。
二队的队员抽抽噎噎的给他指了个地方：“我们是在车间里分开的……”
闻言，顾瑾宸挣脱队友的桎梏，恨恨看了眼地上的人后，朝着他指的地方走去。
就算是死了，没见到尸体之前，顾瑾宸什么都不信。
他弯下腰，一块一块挪开废墟上的石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转眼就走到了天际。
夕阳把云映照成火红色，安宁又平和。
顾瑾宸还在一块接着一块的搬，手上的茧都被磨破。
细小的石头嵌入肉里，掌心鲜血淋漓。7
蓝染走到顾瑾宸身边，拉住他的胳膊：“休息会再找吧。”
男人挥开她，不管不顾的翻找。
上好了药的队员们也纷纷过来帮忙，一群人埋头苦找。
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突然有人悲戚的高声喊道：“我……我找到了……”
顾瑾宸的背瞬间僵住，好半天，他才直起腰来。
队员见男人迟迟没有动作，踌躇的将手里亮橙色的碎片提给他：“顾队，节哀。”
顾瑾宸眼里的光在看见破碎的防火护那一刻瞬间消散。
他脑子里嗡嗡的响，全身的骨骼都绵延出疼痛，刺激的喉咙深处往上翻腾出浓烈血腥味。
顾瑾宸走过去，就看到满是鲜血的手露在外面。
无名指上还带着一枚熟悉的戒指——赫然是他和喻初岚的婚戒。
这一刻，顾瑾宸竟然不敢再看，捡起那枚被烧得发黑的戒指，步履阑珊的朝着人群外走去。
其实他早就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一颗心早就无比坚硬。
可当得知喻初岚的死讯时，顾瑾宸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痛。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属于喻初岚的东西早已被搬走。
房间里空荡荡的，到处都散发着冷气。
顾瑾宸迟钝的思索了一翻，突然拿出自己的皮甲，那里的照片已经换成了喻初岚。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顾瑾宸看向屏幕，是喻母的电话。
他犹豫了片刻，颤抖着指尖按下接听键。
“小顾啊，我想问问岚岚在不在你那儿，我给她打电话，好久没人接。”
喻母年迈的声音传来。
顾瑾宸握紧手机的指尖顿时发白，他沉默着，不知该怎么说出事实。
电话里寂静下来。
喻母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对，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顾瑾宸眉头紧皱，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喻母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捂住胸前，再次问道：“岚岚还活着吗？”
“对不起，妈。”除了道歉，顾瑾宸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可这样的道歉是那么苍白无力。
喻母面色惨白，胸腔和胸骨传来巨大的压迫性疼痛。
“你在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她的耳朵紧紧贴在手机上，不断欺骗自己有可能是听错了。
顾瑾宸死死盯着皮夹的照片，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妈，岚岚牺牲了。”
房间内一片死寂。
喻母宛如晴天霹雳，胃里不停翻滚，心一阵接一阵的绞痛。
怎么会呢？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红着眼，嘴唇微颤：“为什么？”
顾瑾宸舒了口气，原本沉稳的声音无比暗哑：“火势太大了，她为了救一个小女孩，没能走出来。”
喻母绝望的按住心口，哽咽着喃喃：“这样啊。”
顾瑾宸仰起头靠在沙发上，抬手按住眼眶。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电话却被挂断。
……
顾瑾宸坐到深夜月上枝头时，才起身洗漱。
他缓慢的躺倒床上，睡在平时喻初岚睡的那边。
熟悉的气味瞬间激起了脑子的回忆。
当时两人去买床的时候，喻初岚拉着他，非要在床上躺一躺。
他皱着眉看她，喻初岚笑着说：“不躺躺，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顾瑾宸被她说的没办法，索性陪着她躺下。
两人躺在床上，喻初岚握住他的手：“长期训练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所以床一定要选好。”
“嗯，看你喜欢。”9
顾瑾宸说着，闭上眼仔细感受。
她们就这样在店里睡了过去，店员也没来催过，反而关上灯让他们休息。
喻初岚一觉睡醒过来，当即就决定就是这个了。
她笑着结账，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布置好。
没一件顾瑾宸都有参与，但他并没有做什么，每次都是静静的在边上看着。
到了决定的时候，只需要说：“好”或者“不好”。
可他的沉默寡言从没让喻初岚的热情退却。
家里的所有事情都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
顾瑾宸想着，侧身埋进枕头里。
他的思绪四处飞散，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际泛白时，顾瑾宸起身去接了喻母。
按照惯例，牺牲的消防员要举行送别仪式。
喻母要去消防队里，拿回喻初岚的骨灰。
顾瑾宸站在门口，敲门的手举起又放下。
此时，门从里面打开，
喻母身形佝偻的走出来，手上还提着一桶保温盒。
两人相顾无言。
顾瑾宸往日那些安慰家属的话就卡在嘴边，咽不下也说不出。
他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扶着喻母上车。
一直到队里，他们都缄默不语。
进门，顾瑾宸就看着队友们都穿着火焰蓝的正装队列在操场上，满脸的悲伤和肃穆。
这时，国歌响起，沈漾手捧盖着国旗的骨灰盒走向他们。
喻母泪如雨下，她原本佝偻的身体更加蜷缩，整个上半身都缩成一团。
人生的苦仿佛全部压在了这个老人身上，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接过相同的盒子。
十年前她失去了丈夫，十年后同样的原因，她失去了女儿。
顾瑾宸红着眼接过盒子，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不停用手抚摸。
“请大家记住英雄的名字——喻初岚！”
喻母强撑着身体上的不适，将手里的保温桶提给沈漾：“这是岚岚最爱喝的汤，现在她回不来了，你们喝吧。”
沈漾颤抖着手保温桶，打开盖子，猛喝一口后传给队员。
队员们含着泪喝下汤，朝着喻母抬手敬礼。
“希望你们每次出任务，都能平安归来。”
喻母苦笑着说完这句话，猛的朝地面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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