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陈槐序竟一反常态地开始听课了。
后来听说,他要考国内的电影学院。
于是每天缠着我疯狂补习。
而我是班里的偏科战神,所有科目都是天花板,唯有地理是地平线。
陈槐序取笑我:「祁安同学,你地理的分数还没班主任岁数高。」
当然,他有取笑我的资本,可能是自小出国旅行,遍历山川,他地理竟好得出奇。
而我天生的路痴,不分南北,只知左右。
「副热带高气压带」。
他指着我的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祁安同学,送分题。」
我羞愧:「要不起……」
他总是勾着尾音喊我祁安同学,我沉闷的性格,因他这阵风,开始有了忽明忽暗的期待。
那时,班里有不少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当然,学校喜欢陈槐序的女孩也很多。
听说隔壁班的校花林晴与他自小相熟,毕业前夕,我在教室外走廊,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陈槐序,有谣言说你喜欢你那个同桌是吗?」
「不是谣言,我是喜欢她。」
「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啊?」
「又乖又甜学习又好,我为什么不喜欢?」
「恕我直言,我觉得祁安有点土。」
「她的土是用来埋你的。」
那一瞬间,因为陈槐序,忽然感觉自己的青春有了颜色。
毕业前的誓师大会上,好多人上台高呼着自己的目标和理想。
陈槐序竟大步一跃迈上讲台,拿起话筒,目光隔着众人望向我,高声喊道:
「祁安同学,能不能把你的高考志愿给我抄一下!」
我在一众目光下羞红了脸,周遭一阵阵起哄声。
校长不耐烦地将他轰了下去。
「不是你有病吧陈槐序,三百分和六百分能报一个志愿?」
他嘴硬道:「我现在能考四百分了。」
经过努力,他成绩确实提高不少,最好的时候能到五百。
5 月 21 日,距离高考还剩 16 天。
晚自习下课,走在操场那条路上时,他悄悄叫住我,从怀里变出一个很小很小的蛋糕。
「生日快乐,祁安同学。」
我一时震惊又感动。
「就买到这个了,凑合一下,快许个愿。」
他又从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轻轻一按。燃起一点晃动的小火苗。
「陈槐序,你……你竟然偷偷抽烟。」
我忍不住瞪他一眼,他皱了皱眉,有些急。
「哎呀小点声,能不能关注一下重点,快许愿。」
他低声催促着我,我刚要许愿,远处却传来了教导主任的声音。
「哪个学生在那儿抽烟呢!」
我吓得忙吹灭了打火机,陈槐序拉着我就跑。
最后,我们二人气喘吁吁,相视一笑。
夜风温柔,吹在脸上。
视线交汇的瞬间,心仿佛漏掉了一拍。
他声音低沉沙哑:
「祁安同学,我们一起考北京的学校好吗?」
我红着脸点头:「好。」
高考前夜的晚自习,老师不再讲题讲重点,班主任告诉我们,高考不是唯一出路,大家放平心态。
那天,很多人笑着笑着就哭了。
不知是人为还是巧合,学校停了电,明亮的教室忽然陷入黑暗。
心里蓦然一惊,忽然之间,课桌下的手被人抓住。
他带着微微的颤,转而又变成十指相扣,紧紧握着。
班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隔壁班还有阵阵合唱的歌声。
那一刻,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暗夜里的两只手紧紧握着,沁出一层汗,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世界仿佛都停止了……
我们彼此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几分钟后,教室回归明亮,他方松开我的手,红着脸轻声说了句:
「祁安同学,明天加油。」
多年后回想,课桌下悄悄十指相扣的那一刻,大概是我懵懂青春最美好的瞬间了。
不久后,我们都收到了来自北京的录取通知书。
他晃着手里的电影学院的通知书,笑得眉眼弯弯。
「祁安同学,以后我要把我们的故事拍成电影。」
我望着自己手里文学院的录取通知,暗暗想,或许以后,我会成为知名作家,写下我们的故事。
年少时总有着无知无畏的勇敢,也有着打破常规的勇气。
彼时,学校广播站正放着《最长的电影》:
「我们的开始,
是很长的电影。
放映了三年,
我票还留着。」
那时他站在天台高喊着:「陈槐序会成为最优秀的导演!」
如今,他真的做到了。
《槐安》的最后,陈安与祁槐,兜兜转转,从校服到婚纱,养了可爱的猫猫,有了温馨的家,后来有了可爱的宝宝。
很多人哭了,不知是为槐安而哭,还是为自己的青春而哭。
可惜,生活不是电影,没有 happy ending,只剩遗憾散场。
电影结束乐响起,我压下内心万千情绪,起身,欲离开。
屏幕突然亮起一抹跳动的火焰,熟悉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而来:
「生日快乐。」
我抬腕看了眼手表,正好零点整。
日期跳到了,5 月 21 日。
心仿佛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一时既沉闷又酸涩。
我怔怔望着屏幕,眼眶发热,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那年未说出口的生日愿望是:希望我们的故事能有个好结局。
如今,18 岁迟到的愿望,在 30 岁的电影里实现了。
我笑着向屏幕挥了挥手:
陈槐序,那就愿你越来越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