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白心里一沉。
微笑抑郁症比起普通抑郁症更难治愈,就是因为患者根本不愿在他人面前表达真实的自己,用笑容掩盖一切痛苦。
正在此时,卿千雪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小丑身边。
那人的手里牵了一个3岁左右的小男孩,而男孩的另一只手,牵着陆蔓。
看起来就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卿千雪一愣,下意识笑了起来。
梁遇白看向卿千雪,只觉这一刻,卿千雪脸上的笑看起来比旁边的小丑更像小丑。
她分明心里在滴血,却只能控制不住的笑出来。
姜祐宁把气球递给孩子,站起身,视线正好撞进卿千雪的眼里。
他神色一顿,下意识的松开了孩子的手。
可随之,他又看到她身边的梁遇白,眸子微微发紧。
“这个男人是谁?”他走到卿千雪面前开口便是这句质问。
卿千雪恍惚回道:“朋友。”
她说不出口自己的病,更不愿意被姜祐宁知道。
梁遇白敏感的察觉到两人间奇异的氛围,他朝姜祐宁伸出了手:“你好,梁遇白。”
姜祐宁浑身气势更冷,他伸出手,和梁遇白一触即分。接着便注意到两人手上同款冰淇淋,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看到姜祐宁一瞬不瞬地盯着卿千雪,陆蔓心道不好,忙狠掐了孩子一把。
孩子一个激灵,立刻抱住了姜祐宁的殪崋腿,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爸爸!”
卿千雪愣愣地转头去看那个孩子,仔细一看,他竟有双跟姜祐宁无比相似的眼睛。
一种无力感骤然袭来,她的心打着颤,可脸上却笑得更美。
“姜祐宁,这孩子是谁?”
陆蔓抱起孩子,故作歉意:“卿千雪,对不起……我没想这么快告诉你的,但是我也不能看着孩子没有爸爸……”
“你闭嘴!”卿千雪吼道。
她生平头一次这样凶,几人都愣住了。
卿千雪深吸一口气,眼睛直直的看向姜祐宁:“姜祐宁,我要听你说。”
这是姜祐宁头一次看见她露出这种灼灼逼人的目光。
他喉头微动,但随即冷冷的声音已经脱口而出。
“是。”
卿千雪眼瞳一颤,九月的天气,她却在冰窖里僵硬了身体。
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他们的声音被骤然放大,直往她的脑子里面钻,吵得她脑子几乎要炸裂。
所有人全都在看她,对她指指点点,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她。
笑她的狼狈不堪,笑她的不自量力……
卿千雪浑身颤抖,梁遇白心道不妙,这是要发病的前兆了。
他当机立断地道了一句:“抱歉,她情况不太好,我们先走了。”
就PanPan将卿千雪带走了。
姜祐宁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脸色沉郁得十分可怕。
刚刚他看见卿千雪那痛苦的眼神,竟有些想要朝她伸手。
这个女人惯会演戏的,差点连他都骗过去。
陆蔓在一旁看着,眼中露出一丝狠毒。
从游乐园被带到诊所,直到情绪安定下来,卿千雪才回到家。
吃了药,疲惫的蜷缩在沙发上,卿千雪昏昏沉沉。
突然,门铃响起。
一声催过一声,刺耳嘈杂。
卿千雪强撑起身子打开门,陆蔓直接推开她闯了进来。
“卿千雪,你也该识相离开了吧,不要再打扰我们一家三口团聚!”
卿千雪听着这理直气壮的话,讽刺一笑。
三年前,霍家失势。
这个卿千雪当年唯一朋友,撕破了温柔清纯的面具,对她说:“我知道你其实也喜欢星枕,两百万,我就把他让给你好了。”
原来陆蔓一直知道卿千雪喜欢姜祐宁,却还用着朋友的名义一遍遍的在卿千雪面前秀着恩爱,伤害她。
卿千雪不忍姜祐宁难过,便给了钱,陆蔓转头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出了国。
卿千雪平静地说:“陆蔓,你现在就像闻到血腥味的母鬣狗一样,让我恶心。”
陆蔓被卿千雪戳中痛点,那副贤惠大方的面孔变得扭曲。
她瞥见沙发上的结婚照,突然笑了起来。
“那又怎么样?星枕喜欢的是我,这三年来心里想的也一直想着我。卿千雪,你真可怜。”
陆蔓的话像刀子似的,一字一句地剜着卿千雪的心。
她知道,姜祐宁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她。
见到卿千雪脸色惨白,陆蔓越发嚣张:“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爸妈不爱你了,卿千雪,像你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去陪你那短命的爷爷好了!”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卿千雪放下自己打得发麻的手:“你不配提我爷爷!”
“卿千雪,你在做什么!”
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卿千雪抬头,就见姜祐宁在门口,脸色可怕。
她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撞倒了桌上的花瓶。
花瓶发出“砰”地一声,碎裂在地上。
陆蔓顿时露出委屈的神色,眼泪打着转,扑进了姜祐宁的怀里。
“星枕……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找小雾解释的……”
卿千雪看着姜祐宁放在陆蔓腰上的那只手,只听见他冷冷地说:“卿千雪,你发疯也要有点限度!”
他扔下一份文件,连看她一眼都嫌腻:“签名或是瑾安破产,你自己选一个。”
说完,他就带着陆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墙上还挂着他们的结婚照,地上却是他丢下的离婚协议。
卿千雪缓缓蹲下来,去收拾一地的碎瓷片,被那些锐利的边角割裂了手掌也浑然未觉。
鲜血顺着手滴落在地上,好了的旧疤又添新伤。
可姜祐宁从来也不知道。
姜祐宁离开后,卿千雪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边那罐千纸鹤,直到天光透进来,照得瓶中的千纸鹤五彩斑斓。
她见姜祐宁的第一面,就是在生日的时候。
那时候的姜祐宁知道她生日,好心地折了一只千纸鹤送给她。
他说,这千纸鹤可以实现她的愿望。
他不过随手送出的一点温暖,被她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依靠着这一点点的余温走到如今。
可现在,就连姜祐宁也要抛弃她。
卿千雪起床吃了药,绑好了手上的伤。明知道姜祐宁不会回来,她仍做了一桌子的菜,全是他爱吃的。
她坐在餐桌前很久,给姜祐宁发去信息。
“你回来,我签字。”
姜祐宁直到凌晨才回来,屋里又黑又静,他皱了皱眉头,要去开灯。
一个柔软的手臂缠上他的腰,熟悉的香气袭来:“星枕,吻我。”
姜祐宁俊眉紧皱,他打开灯,灯光瞬间照亮了房间。
天气已经很冷,卿千雪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吊带睡衣,曲线毕露。
“卿千雪,你又发什么疯?!”
卿千雪笑的恣意:“姜祐宁,你不是要我签字吗?那就吻我。”
看她这讨价还价的样子,姜祐宁冷嘲一笑:“卿千雪,你还真是贱啊。”
说完,他伸手将灯关掉,伸手一捞将她拉在怀里,力度大的卿千雪生疼。
他的吻霸道得毫不留情,带着痛意袭来,可是越痛,越是让卿千雪觉得自己活着。
卿千雪紧紧地攀着他的肩膀,感受着他逐渐发热的体温。
突然銥誮,姜祐宁舌尖一疼,一股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他瞬间拉开怀里的女人,怒道:“卿千雪,你做什么?”
微弱的月光之中,卿千雪的笑容蒙上了一层奇异的艳色:“姜祐宁,我要你记住我。”
永远地记住我。
哪怕我死了,也不要忘记我。
姜祐宁身体猛然一紧,他冷笑着将人直接抱了起来,进了卧室。
次日天明,卿千雪浑身酸痛地醒来。
姜祐宁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扣着手腕上衬衫的扣子,却不看她:“把字签了,等会我让律师来拿。”
说完,他就离开了。
卿千雪无力地躺在床上,她一偏头就看见了窗前的千纸鹤。
姜祐宁骗了她。
卿千雪所有的愿望,这千纸鹤一个也没有实现。
要不然,他为什么非要离开她呢?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响起剧烈的敲门声,有人在外面大喊着让她开门。
卿千雪穿好衣服起身开门,却看见满脸怒意的父母。
舒父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打得卿千雪整个人都在发蒙。
“你现在就去跟姜祐宁离婚!你去给姜祐宁下跪,求他不要再动瑾安了!那是你爷爷留下来的毕生心血,不能毁在你这个不孝子的手里!”
卿千雪被打得偏过头,她愣愣地转过来,脸上顿时红肿起来。
可她却似已感觉不到疼痛,一字一句回道。
“我不跪。”
舒母听了直接就上前将卿千雪推在地上,恶恨恨地诅咒:“卿千雪,你要是让我们家破人亡,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恶毒的话刺得她遍体生寒,如针一般一根根扎入她的身体,垂死挣扎。
家破人亡?她说的是她自己的那个小家吧……
卿千雪笑了起来,她看着舒父舒母摔门离开,整个屋子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耳边突然传来桀桀的怪笑声!
卿千雪骤然回头,却只看见空空如也的房间,但那声音却始终如影随形,仿佛就在她的身后。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她的耳边响起辟里哐啷摔东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