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宴羽刚踏进院中,就瞧见穿着飞鱼服的江肆年扶着林玉荷从里走出。
四目相对,皆是一怔。
林宴羽还没说什么,林玉荷就往江肆年怀中一缩,眼中泛起水光。
她故作惊惧道:“姐姐,你怎能在新婚夜抛下肆年哥哥一夜不归?即便你不在意自己的名节,也得为肆年哥哥着想啊。”
看着她这副模样,林宴羽太阳穴突突跳动。
上一世,她只要看见林玉荷就会失控,总是一副泼妇模样。
从前她不懂这是为何,如今才知道她就是书中的一名丑角。
倘若她不蛮横无理,如何显得出林玉荷的天真善良?
林宴羽强忍心中怒火,朝林玉荷道:“未出阁的小姐,遇事动不动就躲在自己姐夫怀里,你似乎也没多在意自己的名节。”
林玉荷闻言一怔。
她没想到向来冲动的林宴羽今日会这般冷静,却也很快回过神来。
林玉荷摇摇晃晃的站稳身子,以帕拭泪:“我和肆年哥哥只是兄妹,姐姐不要多想,你要是不喜欢,我往后就都不来找肆年哥哥了!”
看着林玉荷这副模样,林宴羽只觉疲惫。
她无心争论,忍下喉头苦涩,平静开口:“这是你们二人的事,与我无关。”
言罢,她便拖着发沉身子往厢房走去。
却在经过江肆年身边时,猛地被攥住了手腕。
林宴羽呼吸一滞。
她抬起头,正对上江肆年隐忍怒意的墨瞳。
男人沉声开口:“给玉荷道歉。”
林宴羽心倏地沉了下去,胸膛似乎空了一个洞,寒风不断肆虐。
她清楚,即便所有的一切都是书中虚构,但她对江肆年的爱是真的。
世间万物,唯有情爱不可操控。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江肆年站在林玉荷身边时,那般悲痛绝望。
林宴羽抑住心底悲凉,深吸一口气,挣开江肆年的手。
她看着男人深邃的双眸,一字一句道——
“江肆年,我们和离吧。”
江肆年一怔。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宴羽,蹙眉道:“林宴羽,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林宴羽则不再理会他,独自往厢房走去。
江肆年站在原地,望着林宴羽消瘦的背影,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
林宴羽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
入夜,西厢房内。
林宴羽看着自己不多的行李,不由得苦笑的一声。
成婚第一日就和离,她恐怕是京都第一人。
林宴羽吹灭喜烛,正要离开,房门忽地被人推开。
江肆年脸色冷沉的走进。
见林宴羽背着包袱,他脚步不由得一顿,随即近乎咬牙切齿的开口:“林宴羽,你闹够了没有!”
林宴羽沉叹,神色平静道:“我是真要与你和离,既然这桩婚事只给你痛苦,那我便还你自由。”
“可你明知道我们是圣上赐婚!”
话落,江肆年低吼出声。
他紧盯着林宴羽:“圣上口谕,你我一年内不准和离,一年过后我自会赐你休书一封,你就放心吧!”
撂下这句话,江肆年怒然转身离去。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林宴羽攥紧包袱,苍白的唇瓣张了张。
一年后的今日……正是她的死期!
这一夜,林宴羽噩梦连连。
先是梦到养父黏在她身上的贪婪目光,后又梦到好不容易回到侯府,却被赶出家门,人人喊打的场景。
最后是顾清越一剑贯穿她的胸膛,鲜血沿着剑刃滴落在地。
林宴羽猛地惊醒,后背冷汗涔涔。
外头已是天亮。
她按住发痛的心口,还没缓过神来,婢女急急跑进。
“不好了夫人!京都闹瘟疫了!”
林宴羽脸色一白,一瞬如临大敌。
她与林玉荷都颇通医术,平时也会写一些药方。
上一世,瘟疫爆发后两个月,她便因药方中掺了带有毒性的草药,害死数十个百姓后被流放边疆!
可那张药方原是林玉荷拟定的!
林宴羽神色慢慢凝重,她攥紧锦被,厉声吩咐婢女。
“将我的医书和这些年所写的药方都收起来,一张都不许泄漏!”
婢女虽不知林宴羽为何如此紧张,却也急忙去办了。
林宴羽起身,急忙赶往药铺。
只是她才踏出江府大门,就见江肆年穿着一身玄色飞鱼服,站在马车旁边。
瞧见她,江肆年掀了掀眼皮:“走吧。”
林宴羽一愣:“去哪儿?”
“侯府,今天是你回门的日子。”江肆年不由得蹙眉。
林宴羽这才反应过来。
她正要说话,方才吩咐去收药方的婢女急急跑出。
她行过礼,低声朝林宴羽道:“夫人,药方少了一张!”
林宴羽心猛地一跳,顿感不安。
江肆年看着眼前神色恍惚的主仆二人,不耐催促:“我没时间和你耽搁。”
林宴羽无法,只得先跟江肆年离开。
话落,林宴羽脸色一白。
下毒一事,时间比前世足足早了三个月!
林宴羽正欲解释,手腕忽地一痛。
江肆年猛地拽过她,墨瞳中怒火迸射:“林宴羽,你竟敢残害百姓!”
林宴羽吃痛,深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江肆年:“江大人连查都不查就要定我的罪么?”
江肆年眉头一蹙,抓着林宴羽的手愈发用力。
林宴羽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僵持片刻后,江肆年猛地将她甩想陆江。
林宴羽堪堪站稳,手腕红得隐隐有些发紫,江肆年冰冷的话声便从身后传来——
“带去镇抚司,本指挥使亲自审!”
林宴羽就这般被陆江押走。
一路上,不少百姓站在路旁对着林宴羽辱骂。
“模样生得这般清丽,心肠却如此歹毒!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听闻她是侯府小妾所生的庶女,做出这等事来也不稀奇,连嫡女林玉荷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不知是谁先带头,一把烂菜叶狠狠砸到林宴羽脸上。
林宴羽被砸的身形一晃,手攥紧又松开。
她隐忍着,顶着无数烂菜叶和臭鸡蛋缓步朝镇抚司走去。
入夜,北镇抚司内。
林宴羽换了一身婢女送来的粗布衣裳,跪在堂中。
身后木门吱呀一声响,江肆年裹着寒气走进。
他走到案桌后坐下,垂眸看向跪在下方的林宴羽,沉声开口:“药方都已经呈上来了,确实是你的笔迹,你还有什么好说!”
林宴羽仰起头来:“可否将物证给我一看?”
江肆年一噎,对上林宴羽坚决的双眸,心底忽地升起一股躁火。
他甩手将药方丢到林宴羽面前,不耐道:“你最好是能看出什么来!”
林宴羽不?ℨ语,捡起地上药方细细查看。
瞧见最后那一味药,忽地冷笑出声,抬头看向江肆年:“这张药方上最后一味药材,并不是我所写。”
江肆年眉头蹙得更紧。
林宴羽举起药方,呈到他面前:“这几个字的勾折是簪花小楷的写法,满京都唯一会这种笔法的,只有林玉荷一人!”
话落,房中一瞬陷入死寂。
林宴羽神色坚定,江肆年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光,起身朝她走去。
他拿过林宴羽手中的药房,垂眸看着上头的字迹。
林宴羽紧盯着江肆年,屏息以待。
下一瞬,江肆年突然转身,将药方在灯烛上点燃!
林宴羽瞳孔骤缩,猛地起身:“江肆年,你做什么?!”
她慌忙去抢,但火舌一卷,药方被焚烧殆尽。
林宴羽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烛台上的灰烬。
江肆年冷沉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
“玉荷受不起惊吓刺激,我不希望她被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