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昭和她是不同时代的人,他认为动了心就可以成亲,她却不这么认为,在她看来,交往不足一月的对象忽然提出想结婚,如果因为一时的欢喜和感动就答应下来,实在有些不明智。
她并不质疑现阶段他对她的情感,只是她目前实在不确信他能否长情。
萧云昭静默了片刻后,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大概明白你心中所想了。是我有些心急了,你别见怪。”
温玉礼笑道:“当然不见怪。”
“不过话说回来,玉礼,你这随时随地都要权衡利弊的沉稳和精明,倒真不像是只有二十岁。”
若换成寻常女子,面对心上人的求亲,定会心花怒放欣然应允,不会如她这样的警惕以及多虑。
萧云昭不禁问她道:“你这般机灵,在祁王府那三年为何要过得那么憋屈?以你的性子,他们让你不痛快,你该闹得他们鸡飞狗跳才是,怎么能让他们打压你三年之久,还差点瘸了,莫非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你总能和我说说了吧。”
萧云昭的话,让温玉礼怔了怔,随即低笑了一声,她再次开口,话中多了一丝玩味,“你刚说对了,我不止二十岁,阿昭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个借尸还魂的女鬼,附在了双十年华的温玉礼身上,我的真实年龄和你没差多少……哎哟!”
未说完的话转变为一声低呼,她伸手摸了摸被他弹了一下的额头,“别弹我脑瓜子,万一变笨了呢?”
“变笨了也好,省得哪天连我都算计。”
萧云昭冷哼了一声,“我关心你过去那三年的情况,你不想回答便不回答,何必胡言乱语来糊弄我?黑灯瞎火的跟我说鬼故事,幼不幼稚。”
温玉礼耸了耸肩膀。
就知道他不信。不过也是……这种真话没有几个人会信,听起来太匪夷所思。
“好了好了,别恼了,有些事情太难解释了,以后再跟你说。”对于解释不清的事,她只能先翻篇。
好在萧云昭也不是个刨根究底的人,听她这么说就没再追问。
“唉,翻得我累死了,这么找下去太耽误时间了,今夜就先到这吧。我已经记住我刚才找的这块位置了,下次找其他的位置,这么多书,一眼望过去上千本都有了。”
翻了大半个时辰一无所获,温玉礼坐在墙角不禁埋怨道,“他一个武官,又不是文臣!真不晓得堆这么多书干什么。”
“不着急,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得深也很合理,哪能轻易被你给找着。”萧云昭似乎预料到了不会有什么收获,表现得不急不躁,“咱们先离开这吧。”
“嗯。”
离开了书房,温玉礼重新上了锁后,二人便循着来时的路,回到了温玉礼的住处。
“我换身衣服去我父亲那儿还钥匙,顺便把你给的药酒抹他身上。”
温玉礼边说边推开了房门,“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萧云昭闻言,并未马上离开,而是跟着她进了屋内。
温玉礼以为他还有事要说,便问他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唔……”
唇上熟悉的触觉让她轻挑了一下眉头。原来没别的事,只是分别前要亲吻。
他含着她的嘴唇,辗转不息,她柔软的唇瓣好似水嫩的桃子,吻着吻着就令他忍不住想轻咬一口。
而温玉礼在察觉到嘴唇上的力道加重时,极有先见之明地将头一偏,抬手在自己的脸前挡了挡,“好了好了,别再像上次那样……”
“上次怎么了?”萧云昭拿下她的手,“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亲你的时候,我从未在你身上乱碰。”
“我知道,我说的也不是这个。”温玉礼抽了抽嘴角,“上次你把我的嘴唇都弄红肿了,黑灯瞎火的你都没看见,太明显了,容易让人瞧出不对劲来。”
萧云昭一时无言:“……”
“后来呢?”他问道,“有人瞧出不对劲了吗。”
“没呢,我想了个法子,叫白桃做了盘辣炒年糕,让她大口地吃,她吃过之后嘴皮子也被辣肿了,跟我差不多。”
“真是个机灵的法子。”萧云昭伸手托住温玉礼的后脑,与她鼻尖相抵,似笑非笑道,“以后就这么办,只要嘴唇上的红肿消不下来,就叫丫鬟们吃辣给你掩护。”
温玉礼听闻此话,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赶紧回去吧你。”
萧云昭不再逗她,又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颊,这才转身离开,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
“徒儿你太瘦了,得再圆润些才好。”
她那纤细的身子抱起来轻飘飘的,没什么肉感,他心想着,将来他们若是朝夕相处,他一定得把她养胖点儿。
温玉礼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等萧云昭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不见,她这才关上门,脱下夜行衣,换上自己的衣裳去往晋国公的住处。
晋国公的屋子共三人守着,一人守屋内,两人守屋外,此时已是后半夜,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温玉礼的出现让下人们有些惊讶,“二小姐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是没睡好吗?”
温玉礼道:“我后半夜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之后便再也难以入睡了,索性来看看父亲。他一直都没醒过来吗?”
“没呢。国公爷一直昏睡着,但他呼吸均匀,额头也没有发热。”
“那就好。”温玉礼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后,抬手搓了搓胳膊,朝一旁的下人说道,“这后半夜比前半夜冷了些,我坐在这儿觉得有点手脚发凉,下午我吩咐厨房炖了一锅姜茶,应该还有剩吧?”
“还剩不少呢,二小姐若要喝,我就去把那姜茶煮热了给您端来。”
“嗯,你去吧。”
温玉礼把下人支开之后,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放回了晋国公的中衣内侧口袋里,紧接着又拿出了萧云昭交给她的药酒,倒了点儿在手帕上,轻轻擦拭在晋国公右半边的衣服上。
这样擦拭,药酒过一会儿就能干涸,只在衣服上留下它的气味,不会有被打湿的痕迹。
处理完之后,她走到窗台边,将窗户大开,让屋外的风灌入,有助于空气中的味道尽快散去。
她估算着时间,煮姜茶的下人该回来了,屋内的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她这才把窗户又关上,回到了床沿坐下。
下人端着热腾腾的姜茶回来时,空气里只弥漫着一阵姜茶的药香味,他自然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二小姐,姜茶热好了,有些烫,您过一会儿再喝。”
“嗯,先放桌子上吧。”
等姜茶不烫嘴了,温玉礼才走到了桌边把它喝下,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晋国公都没点要醒来的迹象,她打了个哈欠,索性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等晋国公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时,温玉礼已经趴着睡着了。
“老爷!您终于醒过来了。”
下人面露欣喜,走到了床头前说道:“您从昨日下午一直昏睡到现在,大小姐与二小姐都十分担忧您。”
晋国公此刻只觉得浑身酸疼,他想要起身,腿上传来的痛感让他眉头紧锁——
从前在军营里的时候也受过不少伤,此刻这种感觉他也不是头一回体验,他能很清楚地意识到,他下身骨折的地方至少两处!
还有他的后腰,稍微挪一下都觉得疼。
下人见他似乎是想要起来,连忙提醒他道:“老爷您可别乱动啊,大夫说了您要好好躺着的。”
晋国公开口,语气有些虚弱,“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好卯时,老爷您伤成这样无法去上朝了,宫里边的侍卫把您送回来的时候说,陛下知道了野猪发狂袭击您的事,已派人去查了,您在家中好好养伤就是。”
一提到野猪,晋国公的眉头锁得更紧。
回想起他昏迷前的狼狈经历,真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就被三头野猪冲撞,想避都避不开,那条路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走,野猪为何执着于追赶他?
“有问清那三头野猪是怎么回事吗?”此时他虽然虚弱,声线中却不乏一丝冷厉,“皇宫是何等森严的地方,它们是如何混进去的。”
“问清楚了,那是宁王殿下送给太后娘娘的补品。据说是皇城郊外稀缺的野味,它的血肉有着滋补五脏的好用处,还能治疗风寒,此野味需要当场宰杀,与药材烹煮才能维持最好的口感,所以……宁王殿下才会让人直接把活猪拉去御膳房后院处理。”
“宁王……”
晋国公念叨着这两字,微微眯起了眼。
既是送给太后的补品,就更该慎重,宁王派去的人没看好那三头野猪,让它们发狂伤了朝廷命官,他该作何解释?
且——若那三头猪是意外发狂,为何会有针对性地袭击人?
晋国公此时已认定自己和野猪相遇或许并非巧合。
是他身上有什么吸引到野猪的地方,让它们只对他感兴趣,而不去针对那条路上的其他人?
他记得他被追赶的时候,拉着野猪的人说,或许是红色的衣服惹得野猪兴奋,此刻想想,这话似乎有点儿刻意误导的意思。
牛见了红色或许会兴奋,野猪和牛不是同样的物种,没理会有相似的特质,他在此前从未听说过红色会惹到猪。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垂眸看了一眼身上衣裳的右半边。
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他朝床前站着的下人吩咐道:“你替本公把这外衣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