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我要带回去给我五哥尝尝。”一边说，一边把糕点放进食盒打包好。阿九像往常一样做了三份，萧阑也放了进去，一块也没给唐渝留下，“南乔做的是好吃，可惜了，今天没你的份。”随即对着阿九叮嘱道，“今天不许给他做糕点了，治治他的少爷病。”
阿九不由得失笑，见她要走了，拿过她手里的食盒，“楚怀公主，奴婢送你吧。”
时间一晃又是半个月，七月十一到了，是奕王萧彦的生辰，办的没有唐渝那么盛大，却也不像上官懿那般随意，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无疑还是要一一发个请帖的，唐渝自然也是要去的，或者说，他们那一大群没有特殊情况都会到场的。
去的路上，阿九还在马车里嘀咕道，“小少爷，你们这个圈子人太多了啊，算上拖家带口的，岂不今天是这个的生辰，明天是那个的生辰？光是参加生辰宴都很忙啊。”她在心里算了算，这才来三个多月，光她参加的这都是第三场了，除此还有什么什么王妃什么什么娘娘又是谁的孩子周岁谁的爹娘多少大寿，她虽没去，但唐渝可是一次不落，如今唐府所有的人情往来都落在了唐渝身上，可见权贵做的也很是不容易啊。
唐渝闻言不由得笑开，比起一贯挂在脸上的浅笑多了几分真实，“你说的不错，”顿了顿，“下个月就是萧阑的生辰宴了，想必不少人都要因此忙起来了。”
“楚怀公主？”阿九右手支着下巴，看向唐渝，“楚怀公主身份尊贵，人缘又那么好，生日宴一定是大场面吧。”
“你怎么知道她人缘好的？”
“感觉呀。”
唐渝突然凑过来，颇是神秘的开口，“你知道以前京城关于人缘好流传着一个说法吗？”
“什么说法？”
“男唐渝，女楚怀。”唐渝带着几分得意，流露出少见的少年气。
阿九皱了皱眉，“你？”
唐渝重重的点了点头，“当年，我和萧阑可是京城齐名的人缘好呢！”
“啊……”阿九直言道，“可奴婢觉得，楚怀公主要比小少爷更惹人亲近一些……”
唐渝微微一怔，准备说点什么时阿九又继续开口，“不过，仔细想想，小少爷人缘确实不错。”至少她看到的是，身边人人待他都算亲厚。
唐渝拍了拍她脑瓜子，没再继续这个话头，“路程有点远，你起得早，不如趁现在眯会儿吧，想必今晚要很晚才能回家的了。”
阿九点点头，靠在一旁闭目养神。倒是唐渝，侧着头有些怔怔出神。当年，他和萧阑两人，差不多的年纪，一样的性子，好友成群。明明他也曾是个惹人亲近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萧阑一如往日，而他，却渐渐面目全非了。他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点累。以前公务忙的焦头烂额时没觉得累，遇上难题愁眉不展时没觉得累，唐家偌大的担子压在他身上喘不过气时也没觉得累，可就在眼下这一刻，他觉得很累，怎么这么累呢？
到奕王府的时候，隔老远就听到萧阑叽叽喳喳的声音，其中掺和着上官婉儿几句笑言。萧彦专门另辟了一块地儿给他们这群人，和外面的宾客分开，图个自在和随意。进去一看，一个不少，甚至还多了一个张生，他正和萧桁下棋。上官婉儿和萧阑两人蹲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配上手势，颇有一番“指点江山”的意味，其他人三三两两围在附近，一边观棋，一边谈笑风生，偶尔张生和萧桁也会插上两句。阿九心里还在嘀咕，什么时候张生和他们走得这般近了，她喜欢的人，果然就是不同寻常啊。
萧阑本和上官婉儿在说着什么，抬头瞥见唐渝后立刻窜起了身，“唐渝，就差你了。我说你现在架子挺大啊，比寿星来的还要迟。”
唐渝笑了笑，“可不是？本少爷就是架子大，我不来你就是快饿死了也得忍着。”
大家闲聊起来，因有别的宾客，萧彦和朱苑两人去了前厅，这边便由萧麒张罗着。诸位皇子公主中大多都有同胞兄弟姐妹，比如萧霖和萧宇，萧桁和萧阑，而萧麒的同胞姐姐萧清儿远嫁，萧彦则是没有同胞兄弟，所以素日里两人便走得更近一些，好做个伴。
唐渝和阿九一前一后的走过来，张生抬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后者，“你来了。”
阿九笑着凑近，“你在下棋呀。”
“别看了，你又看不懂。”话虽嘲讽，可语气满是宠溺。“当初那么久都白教了。”
“那你告诉我呗，是要赢了还是要输了？”对于棋道，她已认了，这不是她努力就可以学会的东西。
“你猜？”
阿九翻了个白眼，“我猜你个大头鬼。”
两人虽压低着声音，但在场的各位不论离得远近都注意到了张生和阿九。大家多多少少都听过一耳朵内情，只是眼下都默契的选择了装聋作哑而已。张生今日是跟着上官婉儿一起来的，虽说只是一介普通书生，但上官婉儿介绍时就放了话，说是她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上官婉儿的面子自然还是要给的。后边来的萧桁待他也颇为亲厚，想来关系不错，加上张生本人不论谈吐还是见地都很不凡，诸位也就乐的和稀泥静观其变了。
“若没有意外的话，这局应该是我输了。”片刻后萧桁开口道。
阿九有些意外，“张生，以前可没听说你下棋这么厉害的啊。”
“我不是说过吗？我这人没什么别的特点，就是什么都好。”张生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阿九撇了撇嘴，真是一点也不谦虚，这副嘴脸可真是欠揍啊。她低下头继续研究眼前的棋局，虽然并没有研究出什么来，是真的看不太懂啊。
“你这棋力，在我们这群人中，大概就阿渝可以和你棋逢对手了。”萧桁继续道。
闻言，正和朱家两兄弟说话的唐渝转过身来，阿九先开口问道，“小少爷，你也深藏不露啊！明明你平时都不怎么下棋的。”
“平时太忙了。”唐渝答，“下棋又颇费脑筋，还不如吃块糕点喝喝茶呢。”
萧桁将话接了过去，“南乔，这你就不知道了。当年阿渝可谓是意气风发少年郎，京城的姑娘十有六七都心仪他，独占一方风头。这仔细想想还真没什么他不会的。”话里带着调侃，唐渝听了难得有些羞赧，一时没能在嘴上占到便宜。
显然这和阿九平时所认知的那个唐渝有些不一样，但想想这是自家的主子，不禁生出一些骄傲和自豪，“小少爷现在也是极好的，”她顿了顿，“才十七，还是少年郎。”
闻言，唐渝眼里不自觉染了层淡淡的笑意，连带着看张生都顺眼了许多。欣喜之余心里却又有些涩涩的，原来今年，他也不过十七岁，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可是除了阿九，所有人都知道，包括他自己，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少年郎了。那个明媚张扬的少年唐渝，死在什么时候呢？十五岁？还是十六岁？他不知道，反正就在时间更迭中一点一点的消亡。
“看不出来，南乔你这丫鬟还挺护短啊。”萧桁道。
唐渝笑了笑，“那是自然，本少爷好吃好穿的将她养着，在外要是不护着我点儿，可不就是吃里爬外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少人都笑了起来。身后的朱晏这时也插进来一句，“阿渝，说的好像是你养了个女儿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笑的更欢了，年仅十七的唐渝，养了个十五岁的女儿。
阿九自己也笑开了，相熟之后，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你来我往的打趣，她也少了一开始的恭谨和诚惶诚恐。仔细想想，她现在身份还挺奇怪的，说是个伺候人的丫鬟，但其实平日里和唐渝的相处不太像主仆，可能更像相互陪伴的兄妹。张生来了京城之后，唐渝待她与之前无甚分别，平日里相处融洽自然，最近他在书房忙完了后还会教她读书，一一解惑。越来越像之前的她和吴悦了。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担惊受怕，阿九现已经卸下了防备，开始真心接纳唐渝。虽然很多人和事她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走向，也理不清这宛如一团乱麻般的眼下。但她知道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别人待她如何，她便待别人如何。唐渝对她好，那她就应该对唐渝好。更让她觉得应该惜福的是，除了唐渝，这梁国最尊贵显赫的一群人，也并没有向她施以他们身份上的压迫感和从上往下看的蔑视感。尤其是上官婉儿和萧阑，她真的很喜欢。或许他们只是看在唐渝的薄面上，又或许是什么其他原因，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全了她的人格尊严，她不是蝼蚁，是个活生生的人，她觉得无比庆幸和感激
而在很久很久之后，阿九和萧阑一起再回顾如今，感叹这段时光是他们这群人最后的美好。虽没有了年少时的天真无邪，心里各自打着小算盘，相互之间也会有些暗流涌动，但那份自年少起便有的情谊却依然存在，纵然不如幼时纯粹，也还称得上一句真心实意的朋友。而从此以后，所有人都踏上了不同的路，再也回不去了。
萧桁和张生的这局棋终于下完了，那边打马球的也回来了，大家凑着一起去厅里坐下喝口茶。
“南乔，我想吃糕点。”唐渝咂咂嘴。
阿九点点头，“那奴婢去做，小少爷在这等着。”
旁边的萧阑听到了，凑过头来，“唐渝你怎么又开小灶？南乔，那我也要。”
萧阑的嗓门一向都大，一嚷嚷所有人都听到了。
萧宇也开始叫嚷，“不行不行，这种事怎么可以少了我，南乔，我也要开小灶。”
“阿渝，别一个人开小灶了，不地道，咱大家一起开大灶吧。”上官懿插了一句。
气氛瞬间热闹起来，附和声，打趣声，笑闹声，此起彼伏。
这时萧彦走了进来，想来是在前头刚刚忙完，“既然大家都有，那应该也少不了我这个寿星的吧。”
阿九笑着点头，“那是自然了，奕王殿下想吃什么口味的？”
萧彦想了想，“茉莉吧。”
萧彦话刚落音，那边嗓门便一个比一个大。
“南乔，我要绿茶味的。”
“我要玫瑰味。”
“桂花桂花。”
“香芋，香芋的好吃。”
“…….”
七嘴八舌的，阿九一个也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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