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咯咯地笑了起来,仿佛母鸡下蛋般欢快:“快了快了,走到黄泉路的时候就到了。”
说着,她的头一百八十度转弯,直面向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睛细小如豆,聚成浓郁的黑色,眉毛不见,鼻子压平,只留两个黑洞洞的鼻孔,而嘴巴早已成了鸟喙,一开一合地吐出人话。
明明手中提着的是白灯笼,可地上的光却变成了红色。高大的梧桐树上,飞过来好好几乌鸦,目色贪婪地盯着她。
许新雨温柔浅笑:“抱歉哦,黄泉路我恐怕是走不到了,要走你还是一个人走吧。”
说着飞快地结了定身手印,再烧起一张五雷咒。
然而电光雷鸣并没能落到金花的身上,反而在院子顶上,就被一层厚重的膜隔开,闪了一下,就再无踪影。
许新雨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可她已经没时间去思考了,破了定身的金花忽闪着黑漆漆的翅膀朝她扑来,尖锐的鸟喙在红光下仿若渗出鲜血。
伴随着她翅膀的挥动,阴气宛如寒风般扑来,让许新雨的手指冻得发僵,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手臂,动作缓慢下来。
她不敢大意,抽出鸡毛掸子朝金花的头打去,可她的动作太慢了,金花轻松躲开,直接戳进了她的肩膀。
剧痛袭来,她顾不得伤口,一把抓住金花的头发,将其控制在面前,驱动口诀,直接射出青冥之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幽深的绿光宛如夺命宝刀,朝它的头颅刺去。然而下一秒,几片黑色的鸦羽落下,金花不见了踪影,只有在地上滚动的白灯笼无声地述说着刚才的场景。
许新雨皱紧眉,逃得可真快,接连使出符咒,也让她有点乏力,再加上失血带来的眩晕,不得不符咒墙壁缓了口气。
算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她捡起灯笼,缓缓朝走廊尽头走去。
“夫人。”
恍惚间,她撞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抬眸一看,竟是不知何时出现的曲流殇。
他还没有换衣服,依旧穿的是一件黑色长袍,脚底踩了双布鞋,看起来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许新雨强撑住眩晕,挤出笑容:“怎么还没睡啊?”
因为虚弱,她本就柔软的声音,添了一份软糯,仿佛刚正好的红豆沙,伴上适量的白砂糖。
曲流殇一双深黑色的眼瞳静静盯了她片刻,才说:“还未,我送您回去吧。”
许新雨扫过自己的肩膀,果然,破除幻境后,身上的伤口已经不见了。
她浅笑道谢,支撑起身体,知道自己状况不对,也就没有拒绝曲流殇的好意。
“那就麻烦了。”
曲流殇在前面引路,她才后面跟着,因为身体虚软,脚步声略重,高跟鞋踩在青石板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到了。”
曲流殇让开路,安静地站在一边,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许新雨停住脚步,烟水秋瞳在烛光下宛如星光坠落,晶莹剔透的翠玉簪子流转出芳华,却不及她眼眸半分动人。
“多谢,快回吧。”
说完,她客气地点点头,直接推门而入。
就在关门的那一刹那,曲流殇的声音传来:“夫人,我还有几位朋友,不知可否邀请至此。”
许新雨眼眸一闪,温柔地应下:“既是贵客的朋友,当然该扫榻相迎,万不能失了礼数。若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多谢。”
再无声音,许新雨才转身走进房间深处。
也不知曲流殇的朋友,有几个活人呀……
门上的影子转开,乌云散去,柔和的月光重新照耀大地。
【叮咚,曲流殇对你好感度上涨2点,目前好感度2点。】
许新雨抚唇轻笑,还真是个好说话的少爷呢。
夜色减退,晨曦微亮,在这阴阳交界之时,曲府匾额后放置的玉佛啪地一声歪倒,翠玉雕刻的佛目中缓缓流下血泪。
第二天,依旧平静,听说曲流殇去见了曲老爷,两人在屋子里说了半天的话。
许新雨无聊地坐在庭院里,修剪着花枝。院子里种了许多山茶花,养得非常好。植株形姿优美,叶浓绿而有光泽,花型缤纷艳丽,格外妩媚动人。
闲来无事,她就给这些花浇浇水剪剪枝,也算是打发些时间。
而另一边,在偏僻的小厢房里,一男一女正亲密交缠在一起。
“少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啊?”
女子巴掌大的小脸写满了愁绪,宛如清荷点露,美得让人心怜。
而抱住她的男子也自然动了心,花言巧语地安抚道:“最近不是家里事多,顾不上嘛。你来得晚不知道,只要大少爷曲流殇在这里,大家都得夹起尾巴做人,有天大的事都要往后推,我这也是没办法。”
“不过你放心,等他一走,我肯定给你名分,这下满意了吗?”
女子脸色染上绯红,怯怯地抓住他的衣领,满眼都是信赖:“我就知道少爷您不会负了我。”
男子紧紧把她抱住,开始上下其手:“我的小乖乖,我当然舍不得辜负你……”
两人亲密了一会儿,女子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推了推男子:“少爷,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可等她看到男人的脸时,却忍不住推开他,大叫一声。
只见男人的眼睛燃烧着火焰,皮肤下能够看见红色的岩浆般的东西在流淌,身上则冒出青色的烟气,整个人散发出滋滋的烤肉味。
“好……好热,好热……”
男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不断地抓挠身体。可原本富有弹力的皮肤,却像是烤熟了一般,轻飘飘地就被刮落,色泽偏向白色。
女子再控制不住自己,疯狂大叫着跑了出去。
而男子就这样从内脏燃烧起来,整个人慢慢蜷缩到一起,凝固成了婴儿般的黑炭。
许新雨很快听到了动静,招来金花询问情况。
金花同样满脸慌张:“夫人,我……我听说,三房的曲墨书少爷出事了!”
许新雨挑眉,慢悠悠地站起身,将剪刀放在一旁的台子上,又用温水洗了洗手。
“走吧,去看看。”
等她到的时候,曲南天已经控制好了局面,除了曲家人,连佣人都没有一个。
见许新雨过来,他赶紧上前拦住:“夫人,这里恐怕不方便您过来,还请回吧。”
许新雨正色看向他,言语依旧柔和,却不轻不重地敲打在他的心上。
“二少爷,我是这曲府的当家主母,这些事轮不到你来插手。如果你要是有意见,不如我们请老爷过来分辨分辨。”
曲南天脸色难看起来,他说的客气,不过是给许新雨个面子,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然而看着许新雨闲适的模样,他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行,既然她想看,那就让她看个够,到时候可别吓坏了才好。
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人都让开。
许新雨直接走进去,就看见曲墨书的尸体倒在地上。环视一圈,小厢房里并没有燃火的东西,应该不是意外失火。
停了片刻,她走出去:“报警吧,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不是我们能处理得了的,还是让法医来验验尸,也好明确死因。”
“不必了!”
曲南天却是断然拒绝:“曲家人身子金贵,只能入主坟,决不能解剖尸体,更不能造成纷扰。夫人放心,曲墨书的后事我们会一手操办,决不让您费心。”
许新雨拧紧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现在又看不出意外还是人为,就这么下葬,岂不是让他死不瞑目!”
曲南天一锤定音:“就是意外,好了,尸体您也看过了,事情您也管过了,到此为止吧。”
许新雨没有再说话,只是看了眼依偎在曲有澜身上哀切哭泣的卢平兰。
平时这位夫人泼辣犀利,却没想到,此时竟也不说话,只是哀哀地哭泣。
曲家人可真奇怪啊。
曲家三房的脸上都是哀伤,甚至还有些对她的敌意。可其他人却只是表面的伤心,仔细看去,不难看出隐藏的放松。
看来这里的秘密,所有人都知道啊。
“对了,怎么不见曲先生?”
她的话一出,曲南天瞬间绷紧神经,飞快地朝身后看去,没看到人才松了口气。
“他昨天来得晚,此时还在休息,就没有叫醒他。”
许新雨玩味地看向他,连名字都不敢叫,足以看见内心的恐惧。
这么天大的事, 就在曲家人的遮掩下归于无波。
许新雨也没有过度插手,否则恐怕会引起曲南天的提防,反而不利于她行事。
夜色暗暗, 睡在榻上, 总觉得外面吵杂不已, 似乎有很多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她不耐烦地揉了揉额角,从榻上爬起来,推开窗户朝外看去。
可这一开窗, 所有的吵杂又都消失, 只余下悠扬凄婉的笛声。
这么晚了, 是谁在吹笛?
许新雨心口一动, 披上披风走了出去。
溶溶夜色下, 白色的山茶花紧密相接,道路两旁的水缓缓流动,时不时能看见金色的锦鲤甩着尾巴在其中游动。
是曲流殇。
他坐在葡萄藤下的长椅上, 吹动手中的短笛。笛声清幽遥远, 仿佛广袤无垠的田埂上飞过数只白鸟, 又好似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划过点点小船。
许新雨没有上前,只是安静地听着。
吹得不错, 虽然她不太懂音乐,但也觉得有几分动听, 比弹棉花好多了。
突然,笛声戛然而止, 曲流殇转头看向她。
她微微有些诧异。
从近两天的观察来看,曲流殇并不是什么健谈之人, 一般情况下,都是恪守礼数、保持沉默。可这一次, 他却主动转头走向了她。
“夫人。”
许新雨只好搭话:“晚上有些头疼,睡不着觉,没想到会听见笛声,就过来看看。”
曲流殇手中是一根黑色的短笛,不知用什么做成,表面看不出涂漆的痕迹,油光发亮,浑然天成。
“你吹得很好听,我不知不觉地听入迷了,打扰到你真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