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我,玉宁。”
“舅母打了你,把我们关起来了。”
玉娇闭了闭眼,然后再次睁开。
身体各个地方都传来疼痛,她难以忍耐地皱着眉头,感觉身体僵硬极了。
她不是在做梦,她竟然还活着?
玉娇拼命地回想着,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可脑袋除了回响的“嘭、嘭、嘭”声,那种因为撞击而遗留下的痛感使得她头昏眼花,恶心想吐。
她艰难地靠着,背部坚硬的抵触坑洼不齐,好似在一堆干柴上面。
她本想休息一会,可爆痛的脑袋回声阵阵,她开始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啊……”玉娇受不了脑袋里突然蹦出来的记忆,痛苦地哀嚎着。
赵玉宁见姐姐这么痛苦,又怕又慌乱。
他扑上前去,紧紧地抱着顾思渊道:“姐姐,你不要吓我。”
“姐姐要是死了,我也跟着姐姐死。”
“我不怕的,阿爷说玉宁是男子汉,要保护好姐姐。”
“呜呜……姐姐……”
身体的疼,心里翻涌的血腥气,快要爆炸的脑袋。
玉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活不了了。
被抱着的窒息感几乎将她摧毁,翻涌而来的记忆几乎让她再次晕厥,她的指甲狠狠地掐进干燥的土壤里,额头青筋暴跳,那种恨不得去撞墙而结束所有痛苦的想法像死神在无声地召唤着她。
一次,两次,三次……
冲击过后,她像濒临死去的鱼,直挺挺地靠着,耸拉着眼皮,已经气若游丝了。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耳边孩童啜泣的声音渐渐清晰。
玉娇慢慢睁开眼睛,只觉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入,顷刻间让她颤抖着,仿若如坠地狱。
她不再是忠义侯府的表小姐了,她不再是寄人篱下的娇客了。
表哥爱慕公主,舅母攀龙附凤,骗着她写下了退婚书。
外祖母抱着她哭着喊着娇娇,说是会为她做主。
结果呢,她等来了什么?
十万两的嫁妆银子,十三家赵氏香铺,还有她的一条薄命。
顾思渊眼眶中的泪水接连而落,心中的酸涩苦痛像长钟闷鼓一样不停地敲打着。
表哥侮辱她不成,将她推入井中淹死,临走前还朝着井中吐了口吐沫,说是她死有余辜。
她那眼睛睁得大大的,天旋地转,窒息痛苦都不能叫她闭上。
苍天有眼,竟叫她怨魂附体,重生在这普安县火石村农女顾思渊的身上。
都是姓赵,都唤玉娇。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定要叫她重返上京,亲自手刃仇人。
顾思渊紧紧地握着拳头,瞪大的眼眸中戾气遍布,寒光如刀。
沉闷的气息中,顾思渊的眼眸幽深空洞。
原身的父母原本做点小生意,结果三年前为了省车钱走了小道进城,被强盗杀了。
是她阿爷照管着她和弟弟,可阿爷在半月前突然过世了。
狼子野心的舅舅舅母打着照顾他们兄妹俩的口号堂而皇之地住进了他们家,准备将他们姐弟卖掉,然后侵占他们家产。
结果原身无意间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之下现身质问,却不想反而被活活打死了。
顾思渊勾了勾唇,讥诮地笑了。
她终于明白,无论在乡下还是在侯府。人善被人欺,心慈被算计,这些都是无法掩盖的事实。
所以她不仅要反击,而且要狠狠地反击,将这些狼心狗肺的亲戚全都踩在脚下,来回辗轧,直到看到他们肠穿肚烂,死不瞑目为止。
她在想,是要结束这种痛苦,还是要撑下去,为这个叫顾思渊的姑娘好好活着?
就在她思虑的时候,天色慢慢亮了。
微弱的晨光从小小的窗户那里透进来,她看到了周遭的一切。
这是一个被整理得很干净的柴房,堆了一捆捆劈好的干柴,还有引火的细竹条和蒿枝杆。
在她的身边,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卷曲着,身体还是一抽一抽的。
他穿着单薄的蓝布衣衫,像只渴望温暖的小狗,软趴趴的靠在她的身上。
她知道他在哭,从一开始的痛哭到啜泣再到现在的默默流泪。
她那单薄的长裤都湿了大半了,无声的悲哀在渲染着,她难以遏止地在心里叹息,知道自己如果放弃,那这个孩子只怕会必死无疑。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没有孤儿院也没有慈善机构。
这里有的是牙行,娼馆,妓院……
才九岁的孩子,在大人面前说不上什么话。
十二岁之前若是死了,那都是不能下葬的,只能将尸体丢在荒山野岭。
所以玉宁的依靠,唯独只有她。
心里钝钝地疼着,那道声音仿佛由远而近:“玉娇,帮帮我,帮帮我。”
她知道她叫玉娇,她也叫玉娇,重叠交汇的那个黑暗世界,像极了一场拉锯生死的浮桥。
玉娇闭了闭眼,知道自己不能逃避。
“玉宁,如果姐姐说,姐姐要带着你逃出去,你愿意跟着姐姐走吗?”
玉娇沉声道,她那犀利冷然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抬起头来的赵玉宁,仿佛他若是有一丝的犹豫,她便会改变主意一样。
赵玉宁已经担心害怕一晚上了,他早就想跑了,可他背不动姐姐,又不想扔下姐姐,所以只能选择留下来。
此时他听见姐姐说要带他逃,他当即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出声道:“我个子小,可以从小窗户翻出去开门。”
玉娇点了点头,用鼓励的目光看着赵玉宁道:“小心点。”
赵玉宁一咕噜地爬起来,他搬了两捆柴垫着脚,然后爬上小窗户。
不一会,赵玉宁的身影身影消失在小窗户那里。
门锁上传来了声音,打开房门的赵玉宁快速地奔到姐姐的身边。
“姐姐,我拉你。”
赵玉宁伸出瘦长的小手,玉娇见了,心里微微有些感动。
她借助玉宁的力道站起来,然后从背后的那些干柴里找了一根勉强能够支撑她身体重量的木棍。
“我们走!”
顾思渊艰难地跨出第一步。
山坳里的小村子安静极了,除了冷冷的秋风,便是零星的犬吠。
雾气沉沉的窄道上,顾思渊的杵着的木棍一声一声地敲击在赵玉宁的身上。
他有些惶恐地频繁回头,脑门上渐渐有了细密的汗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也堆集着不安。
显然他在想着,如果被抓回去的后果。
玉娇蹙起眉头,她知道自己的状况很不好,说不定走着走着就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