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知道我出生是带着责任的。
我哥叫李珍宝,我叫李爱宝。「珍宝」是珍惜的宝物,「爱宝」却不是值得珍爱的宝物,而是要爱护珍宝。
我的责任就是照顾我哥,给我哥养老。
从我能拿得起东西,走得了路开始,我就已经担负起了帮爸妈照顾哥哥的任务。
我知道我哥和别的小孩儿不一样。
他比我大五岁,但等我都会说话了,他还是只会咿咿呀呀地喊。
他不会自己上厕所,每次等到房间里弥漫着屎臭味,才知道他拉了一裤兜子。
我妈跟我爸快四十岁的时候才拼出了这个儿子,就算是智力有障碍,生活无法自理,我妈还是把我哥当命根子一样护着。
想着两个人能照顾我哥的时日不多了,我爸妈这才拼死拼活地在四十五岁的高龄生下了我。
用他们的话来说:
「再拼个儿子那是祖坟冒青烟,要是生了个女子,那大儿子后半生算是有了依靠。」
我就是那个为我哥而生的女儿。
该上小学的年纪,全村的男孩儿都被送去了村里唯一一所学校,连我这个智障哥哥都去了。
但当我提着天没亮就出去割的猪草,请求爸妈让我去上学的时候,我妈一巴掌打翻了我辛苦割的猪草。
「女子上什么学!你照顾好你哥就行!」
我被我妈吓到,眼泪止不住地流。
「但是,我爷爷说上学才会有出息……」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妈的一巴掌就已经落在了我的脸上,她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几个度。
「上学有出息的那是男孩!你一个女子,把你哥照顾好了,你就有出息了!」
我看着我妈恶狠狠的眼神,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提起上学的事情。
但对学校和知识的向往,却在被压迫的同时,愈发强烈。
我每天早上割完猪草,就要送哥哥去学校。我妈怕我哥在路上出事,专门塞了钱,托邻居开三轮车送我哥去上学。又怕我哥一个人坐三轮车后斗不小心摔下去,所以让我每天陪着我哥去学校。
我除了陪我哥上下学,我还要喂他吃饭,给他换满是污秽的尿布,还要忍受同学们的辱骂。
每次上学,学校门口都会围着一群又一群的男孩儿,对着我和我哥指指点点。
他们会骂我是我哥的一条狗,说我是智障的狗。ყȥ
还会在我哥的书上吐口水。
会在我给我哥换垫片的时候突然推开老师的办公室门。
会打我哥。
他们打我哥的时候,我都会冲在我哥前面,护着我哥。
不是因为我想,而是我知道,要是我哥回家之后身上带着伤,我还是逃不掉一顿毒打。
但即便是这样,每天早上陪哥哥上学还是我最期待的事情,因为我能在照顾我哥的空闲,多听村里的老师讲讲那些我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我以为我会一直在村里的小学陪着哥哥学下去。
但突然有一天,爸妈突然说要带哥哥去城里。
那天,我陪哥哥回家,我妈在收着行李。
有我爸妈的行李,有我哥的行李,就是没有我的。
我小姨跟我妈说城里的医生能治好我哥的智障,让我妈带着我哥进城求医,还给我妈找了个饭馆里的活计。
我妈兜里没钱,她知道城里治病贵,但为了我哥,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决定和我爸一起带着我哥进城。
当然,不准备带我。
我只记得,那天是我爷爷求了好久,给我妈说了好多好话,但没有一句让我妈改变主意。
直到我爷说我能在我爸妈挣钱的时候照顾好珍宝,我妈这才松了口。
临走的时候,我爷把他天天翻看的黄皮小本塞进了我的包袱里,让我好好跟着我爸妈,要听话,要找机会上学。
我妈在城里租了个房子,两间房,我哥一间,我爸妈一间,我睡阳台。
他们在城里做工,我妈在饭店洗盘子,我爸在工地打钢筋。
我还是没有学上,虽然我已经八岁,早就过了入学年纪。
我哥的病还是治不了,医生说他只能做复健,可能这样情况能有所改善。
肢体复健加上语言复健,一个月要七千多,但我妈还是咬牙给我哥报了复健。
我整天陪着我哥去家附近的康复机构做复健,机构里的医生很快就认识了我。
他们知道我八岁了还没学上,便有人给教育局打了电话,说了我的情况。
我妈被教育局的人找上了门,教育局的人说我妈必须让我上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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