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当晚,程国最尊贵的长公主在喜床上空坐了一夜。
天光明了。
孟夕才自己掀开盖头,嗓音滞涩的问:“岁岁,驸马去哪儿了?”
婢女岁岁咬牙切齿回:“在……软玉楼。”
尽管早知强扭的瓜不会甜,孟夕的心脏还是不由得抽疼。
“替我更衣,去软玉楼。”
软玉楼。
戴着帷帽的孟夕走进雅室,便见她的驸马周亦白怀中抱着妩媚女子,好梦正酣。
孟夕脚步猛然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岁岁已经上前将那女子从周亦白怀中拖出!
女子慌乱无比,惊惧交加:“长、长公主殿下饶命!”
榻上的周亦白不悦的睁开眼,见此情景,却是动也未动。
甚至不屑的嗤笑一声:“长公主又如何?还不是个手段卑劣,逼着男人强娶的便宜货色。”
如刀子般的话扎得孟夕一颗心又酸又痛。
她摆摆手,岁岁随即面色铁青的将那瑟瑟发抖的女子拽了出去。
周亦白见此,勾唇一笑:“怎么,嫉妒了?”
孟夕心口一颤,强装镇定的开口:“周亦白,跟我回去。”
见她一副要对此事视若无睹的模样,周亦白眼沉了下来。
他起身凑近孟夕,欺身在她耳边道:“跟你回去?想让我侍奉你吗?”
孟夕鼻尖一下充斥着他身上残留的女子脂粉味,呼吸霎时一滞。
她攥紧手,可还没开口,便听他语气轻慢道。
“可我光是想想,跟你躺在一张榻上就觉得恶心怎么办?公主殿下。”
孟夕脸色一下苍白。
周亦白见此,满意的一字一句说着:“因为,这里的女子都比你干净。”
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孟夕几乎有些站不住。
她知道,周亦白是故意如此。
他对自己,只怕已经厌入骨髓。
孟夕闭了闭眼,用尽所有力气,才从喉间挤出一句干瘪的话。
“至少在人前你需礼数周全,否则传到父皇那儿,我也保不住你。”
楚家大罪,若非为了保住周亦白的性命,她也不会执意要嫁他……
见她提起皇帝,周亦白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他冷哼一声,而后嫌恶的推开她大步离去。
孟夕还站在原地,半响,才苦笑的吩咐岁岁:“封锁消息,此事万不可让父皇和太子哥哥知道。”
成婚第三日,孟夕回宫向父皇谢恩。
到达正阳殿之时,却见程徽帝正与一名鹤发童颜的老道说着什么。
见到孟夕,程徽帝肃厉的面上满是慈爱:“驸马待你可好?在公主府住的可还习惯?”
孟夕心头颤了颤,对最疼爱她的父皇说了谎:“父皇放心,他待我很好,虽然离宫后总是惦念父皇与皇兄,但鸢儿如今很幸福。”
“如此便好,朕就担心周亦白不识相,让你受委屈。”
程徽帝冷哼一声:“楚家通敌叛国,若非你对周亦白一往情深执意要嫁,朕定诛他九族,又岂是流放这么慈悲!”
孟夕被这话中的杀意惊得一呆。
程徽帝见此,无奈摆手:“罢了,只要父皇在一日,便能护你一日。”
天黑时,孟夕才回到公主府。
岁岁迎上,眼神飘忽:“公主累着了吧,赶紧沐浴歇息吧。”
孟夕毫无察觉,谁知才踏入寝殿,便落入一个滚烫的胸膛。
周亦白炙热的呼吸扑在孟夕的脖颈,手臂揽着她。
孟夕瞬时心跳如擂鼓。
“周亦白?”孟夕羞怯慌乱望去,却见周亦白近在咫尺的面庞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周亦白已经欺身而上!
温热的触感贴在孟夕耳边,只听得他轻声唤了句:“皎儿。”
这声皎儿,如兜头淋下的一盆冷水,浇了孟夕一个透心凉。
孟夕说不出心里是屈辱还是难过,用尽全力将周亦白推开,逃也似的夺门而出:“来人,传太医!”
太医很快到来,在里头诊治。
这时,岁岁猛地跪在孟夕跟前,抹着泪开口:“奴婢有罪,请公主责罚!”
“驸马不知好歹,奴婢只是觉得……您若能有个孩子,驸马便不会再给您难堪了……”
孟夕一愣。
她明白,岁岁是为她好。
只是岁岁不懂,周亦白是个男人,父皇下旨强迫他娶了她,如今不能再逼他了,否则周亦白只会恨毒了她。
“去领十杖,自作主张之事,我不希望有下回。”
孟夕罚她,不过是想给岁岁长长记性,免得日后再好心办坏事。
孟夕守到子时,周亦白才浑身是汗的醒来。
她有些心虚,偷偷觑了眼他铁青的脸色,轻声说了句抱歉。
周亦白怒极而笑。
“长公主,你还真是什么下作的招数都用!”
他眼神凌冽,似是淬了万万年的寒冰:“披着公主的皮囊,骨子里比花楼女子还下作!”
孟夕脸色一白,连呼吸都感到压抑沉重。
周亦白用两根手指死死钳住她的下颌:“也是,若非用这种腌臜法子,我才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
如同数万根银针入心,自心脏传来细细密密的痛,孟夕张了张唇,却吐不出半个字。
半响,她自喉间挤出一句:“我保证不会有下回了。”
似是打量个什么物件儿般,周亦白看着她冷笑连连,而后大力一挥手,茶盏应声而碎,他薄唇轻启:“滚。”
孟夕仿佛被人照着脸抽了一巴掌,身形晃了晃,踉跄着仓皇离去。
听着外头议论岁岁不知犯了什么错被公主杖责一事,周亦白眸光瞬时深不见底。
……
离开寝宫,孟夕对下人道:“备马车,去东宫。”
每当难过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太子哥哥。
东宫。
见孟夕来了,程华玺本来沉重神色变得温润:“鸢儿怎么来了?”
但孟夕还是看见了。
她轻唤了声“哥哥”后,便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咽下。
转而关心的问:“哥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程华玺一怔,半响,却是说:“鸢儿,近来遇事先来找哥哥,不要去招惹父皇。”
孟夕心中一咯噔。
她想起近来听说的事——父皇追求长生之术,极信任太虚老道,沉迷于修炼,已经几月不早朝了。
许是觉得这话题太沉重,程华玺又问起孟夕婚后与周亦白相处的如何。
孟夕故作轻松道:“婚后的日子不都那样,那哥哥嫂嫂呢?何时生个小侄儿给我玩呀?”
提起子嗣,程华玺莫名恍惚,良久才看着她道:“鸢儿,你要好好过日子。”
“万一,哥哥是说万一,往后不能再护着你了……”
“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孟夕看着程华玺认真的眼神,莫名有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她浑浑噩噩回到公主府。
才走到府门前,一个婢女便急急上前禀报:“公主,岁岁她……暴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