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峥黎出门的时候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扫雪，哗啦哗啦地堆起一座座小山。
姑娘淘气偏不挑干净的地方走，一脚踩在松松软软的雪地里。
老爷子皱眉，手上拿着大扫帚赶人：“上学不还？”
穿着藕粉色厚棉服的小姑娘吐吐舌头，又在院子里踩了长长的一趟脚印，这才背着小书包往外跑。
宋楹在门口等她。
沈峥黎穿得厚，小短腿也迈得分外艰难，哗啦张开手，衣服摩擦的声音，一脑袋闷进哥哥怀里了。
呼了口长气，在他怀里哆嗦了一下。
她胡乱动作，蹭掉了头顶戴着的针织帽，宋楹伸手将小姑娘的帽子扶好，声音里含着晨时的倦怠：“今儿起得挺早。”
沈峥黎仰头，小脸红扑扑的，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了不赖床。”
“吃什么？”
“豆浆油条。”想了会儿，沈峥黎补充：“我要泡着吃。”
宋楹应了声，转身：“跟好。”他步子不大，特意迁就小短腿的。
“你又不牵着我。”沈峥黎小声嘟囔。
宋楹回头，小丫头从兜里拿了包纸，撕开擦鼻涕。收回视线，两手依旧稳稳的插在兜里，调子懒洋洋的：“冷。”
撇撇嘴，沈峥黎伸手拉住了宋楹的衣角。
也不知道她怎么养成的习惯，你不牵她，她就拉你的衣角。
学校离家近，不堵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早餐店就在学校的西街口处，进了店，沈峥黎取下手套围巾，一股脑放在宋楹怀里，看着刚端上桌的豆浆油条，慢吞吞吃了起来。
油条炸至金黄，蓬松柔软，就是个头有些大，姑娘胃口小，吃不下那么实诚的大油条。遂熟门熟路地动手把东西撕成两条，又拿了双筷子，全部递给宋楹。
宋楹原本不大吃早餐，可他不吃姑娘就只能一点点往肚子里塞，不能浪费又不知道喊人打包，早餐只两根油条一碗豆浆就给人吃恍惚了。
两手摸着圆鼓鼓的肚皮，眉眼耷拉着，瞧着是真难受。
后来真的塞不进去了，就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喊阿许哥哥，宋楹心一软，从那以后，这人也逃不掉的每天一顿健康早餐。
沈峥黎吃完大概就七点一刻了，宋楹得亲自把人送到校门口，等姑娘慢悠悠的消失在转角开始爬楼梯，他这才转个弯往一旁初中部的教学楼走。
宋楹他们今年初三，明年就该中考了，不过这三个人一个赛一个的清闲，宋楹周行止是怎么着都有学校要，钟少爷这般清闲，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怎么着都没学校要。
小少爷就等着到时候考一个还能看得过眼的分数，钟家老爷子一面恨铁不成钢，一面托关系把他送进高中。
忒不知上进。
天儿愈发冷了，十二月初的时候，沈塘南可算舍得带荆禾回国了。
那天是周六，沈峥黎刚被摁着洗完头发，在院子里和那只胖橘猫玩，岑姨追出来，用厚厚的毛巾在姑娘脑袋上擦啊擦，嘴里不停地念叨：“没干你就跑，见天咳的也没瞅见好。”
沈峥黎不太适应这边的天气，一场感冒拖拖拉拉的半个月也不见好。
岑姨的念叨声一直不停，沈峥黎只能敷衍地点头，手上动作也不见停，帮窝在草堆里的橘猫挠痒痒。
这猫是温家奶奶养的，胖乎乎的一团手感极好。
沈塘南扶着荆禾进门的时候沈峥黎愣了会儿，等反应过来就兴冲冲地要往荆禾怀里扑。
他们大概两个月没见了。
门口，荆禾见小姑娘往自己这边跑，下意识护住肚子，往后退了一步。沈峥黎没瞧见妈妈的动作，小姑娘高兴坏了，就想亲近她。
这猛扑的动作把沈塘南吓得不轻，遂弯腰把马上要撞到荆禾的小姑娘提溜了起来，沈峥黎诶呀一声，看向沈塘南：“爸爸。”
岑姨跟着走过来，麻利地扶着荆禾，一脸笑意，沈峥黎都能瞧见她眼角堆在一起的褶皱。
姑娘有点懵。
屋里，李德音听见声出了门，看见荆禾之后脸上也是显而易见的喜色，视线不停地在荆禾身上打转，最后落在肚子那一块。
沈峥黎隐约明白些什么。
荆禾跟李德音问了好，又看向沈塘南怀里的沈峥黎，摸了摸小闺女有些苍白的脸颊，眉眼轻蹙：“感冒还没好。”
沈峥黎揉了揉鼻子，忍住喉咙的痒意：“好了的。”
嗓音哑哑的。
岑姨招呼着他们往屋里走，沈塘南放下怀里的小姑娘改为牵着手。
沈峥黎听见奶奶问了句：“三个月了？”
荆禾摸了摸肚子，声音里也带了笑意：“八月底的事儿。”
“那是有三个多月了。”岑姨跟了一嘴，顿了顿，又看向沈峥黎，认真道：“下次可不能往妈妈怀里扑了。”
沈峥黎啊了一声，李德音笑着指了指荆禾的肚子：“乖宝儿马上要有妹妹了。”
她这会儿才懂，张大了嘴巴，那模样可爱得紧，摇了摇爸爸的手，像是保证：“我会乖的。”
沈塘南笑，俯身亲了亲闺女香香软软的脸蛋儿。
进屋后，一家子都围着荆禾问东问西，沈峥黎坐在一旁也没什么说的，想了想，起身往隔壁温家跑。
温家阿姨见了沈峥黎，隔着老远的距离打了个招呼又继续低头松土了，这姑娘成天往温家跑，大家都习惯了。
沈峥黎熟门熟路的往二楼摸。
房门没反锁，倒是方便了她进出，屋里暖烘烘的，窗帘紧闭，宋楹正睡着。
沈峥黎笑，冰凉凉的小手径直摸上了哥哥那张好漂亮的脸蛋儿，做坏事的小混蛋轻呼口气，好暖和啊。
这损招是沈峥黎从宋楹那学来的，天越冷沈峥黎起床越晚，宋楹有时候纵着她，有时候心气儿来了，见小姑娘睡得香噗噗的，就把那冰凉凉的大手往那热乎的小脸蛋儿上一放，沈峥黎立马就醒了。
“哥哥。”见宋楹睁了眼，小姑娘很是狗腿地叫了声。
宋楹有些恍惚，只看见床前的小沈峥黎眉眼间盈满笑意，她呼啦说了一大堆话，他也没太听明白，遂坐起身。
沈峥黎识眼色得很，跪坐在床头伸手把宋楹头顶翘起的呆毛摁了下去，又叫了声哥哥。
宋楹垂着眼睛，像是在发怔，总之沈峥黎最喜欢刚睡醒的阿许哥哥，呆呆的，直到喝下晨起的第一杯牛奶。
沈峥黎拍了拍他的头，又小声喊。
这会儿两人才对上视线，宋楹舔了下发干的唇瓣：“边宝。”
姑娘笑得更开心了，宋楹平日里才不会叫她边宝，这人只有糊涂的时候才肯叫得亲昵些，小边宝喜滋滋的，两手揪住宋楹的耳朵：“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