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回府的路上已经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了解得大差不差了。
听完我只能说李沅啊,你就不能吃点好的吗?
非得为着这一个要家世没家世,要容貌没容貌,要才能没才能,还夜郎自大到不行的男人一天到晚
要死要活的。
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听了那么多先生的教诲,不求你能为大周做出什么卓越的贡献,但总归不
能给皇室抹黑吧。
我与崔淮相识于上林苑,没错,那年我十六岁。
陈北尧抢了我的那头鹿后,我一时间气不过,便偷偷进入了密林。
不料深陷险境,幸得崔淮相救。
孤男寡女在山洞待了一夜,我便对他春心萌动,一发不可收拾。
事后,我执意恳请父皇将我赐婚于他。
父皇母后震怒,原因无他,崔淮出身不好。
兴昌伯的庶子,生母出自青楼,自身又无功名傍身。
这样的人,别说是皇家,就是那些言员家的女郎怕也是看不上的。
但是我铁了心要嫁,不惜绝食相逼。
父皇无奈,将我送到了南阳,由长公主也就是我的姑母亲自教导。
两年后,母后思女心切,召我回宫。
而这一年,崔淮殿试列前三甲第五十二名,赐同进士出身。
于是,琼林宴上,当着文武百官世家贵族的面,我递上公主印信,直言:「父皇先前说崔淮配不上
儿臣,那便请您虢夺儿臣的封号,贬为庶民……儿臣此生非崔淮不嫁,求父皇成全。
最终,我求来了那一道赐婚圣旨。
而父皇母后自是舍不得我受委屈,因而,我依旧是尊贵的公主。
只是婚后不久,我便发现崔淮养了外室。他倒是有恃无恐,知我舍不得他,便干脆纳这外室为
妾……
[公主病了一场,倒是连我这个婆母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眼下,听了我这话,老妇人也就是崔母,重重将茶盏放下。
我长叹一声,这三年来,我处处伏低做小,委曲求全,在他们眼中倒是真真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我背着光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高声道:「你嫁给了我儿便是崔家妇,当婆母的还不能给你立规
矩了?」
我气极反笑,目光越过他看向崔淮:「崔家?你们可别忘了,这是本宫的公主府。
「说得好听是驸马,说得不好听不过是本言的奴才罢了。」我冷冷开口,「至于你,烟花柳巷出来
的青楼女子也敢在本宫跟前自称一句婆母,真是面子给够了,狗都觉得自己是狮子了。
听此,崔母「腾]地一下站起来,气得张囗结舌,两只手直颤抖,指着我好半天才说:「你.…
你……」
我懒得理她,自我醒过来,便总有那么几个三两重的骨头不知死活地要来我眼前蹦跶。
倒是那小妾,当即走到崔母身侧抚着她的脊背,又看着我哀怨道:姐姐….….公主怎可如此说话,
顶撞婆母这传出去怕是对您的声名不利,您先前……J
「声名在外,有好有坏,先前是先前,如今自是不同。」我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扯了扯唇角,
「本宫已向父皇请旨和离,你们可以滚了。」
[李沅,你莫要后悔。]崔淮彻底沉下脸,静静地望着我。
我笑得讥消:「崔淮,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后悔?这三年来你是怎样待我的你忘了吗?]
[你总说是迫于皇权娶了我,是以对我心生怨怼,从未有过好脸,但是你别忘了,若不是本宫,你
的官途岂会一路坦荡?你不会以为朝廷重用你是因着你才能出众吧?」
崔淮涨红着脸,手上青筋暴起。
我满脸堆笑:「年岁不小,倒是天真得紧。
「还有你母亲,病重之际也是本宫衣不解带照看着,就连那汤药都不曾假手于人,又请了太医院每
月过来把脉,日日用着价值百金的药丸方才留下她那条贱命。J我语调平缓,好像在说什么无足轻
重的话,而你们,享受了皇权带来的荣耀和尊贵的地位,却反过来怪本宫当年强迫你,真是好笑
至极。」
话音刚落,便听得那小妾又说:「公主这话是越说越过分了,淮郎待您可是真心的….….J
「真心?本宫要这不值钱的玩意儿作甚。」我眉峰微凝,「给你们半个时辰收拾行李,时间一过,
可不要怪本宫叫侍卫将你们丢出府去。」
我又欣赏了一下这三人的脸色,那可真说不上好看。
崔母气没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看得我都怕她中风。
小妾还是一贯的白莲花做派,面色苍白,泪光盈盈,只是那眼里的愤恨却是做不得假的。
崔淮直勾勾地盯着我,好似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的。
我这不是如他所愿和离了吗?
罢了,我今天已经很累了,懒得和他们再起争执了。
不料我转身刚要走,便被崔淮死死抓住了手腕:[公主当真要做到如此地步?]
我彻底不耐烦,态度冰冷:放手。」
好,不动,不动是吧。
很快,他便惊呼出声。
崔淮不敢置信地看向我,而后目光下移,落在他手肘的簪子上。
「崔淮,你是真打量着我不会动手啊。J我垂眸冷笑,加重手中的力道,簪子又扎进去了几分。
崔淮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了,另一只手朝我的面门挥来。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拧,发出咔嚓一声。
而后抽出簪子,鲜血进出,溅了我一脸。
我无暇顾及,像丢抹布一样将他丢在地上,而后从胸前拿出手帕,一边细细擦拭簪子一边道:
不用收拾行李了,你们的东西也是用本宫的银钱购置的,等明日叫宫人整理整理捐到善堂吧,也
算是功德一件。
「至于你们,阿芙,叫人给我赶出公主府去!
「今后,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入府半步。」
阳光穿过窗扉一大片一大片地洒进来,而我明明被炽热的阳光萦绕着,却依旧感觉到刺骨的冷意从
四面八方扑过来。
这些人的嘴脸实在是叫人作呕。
阿芙动作很快。
也多亏母后思虑周全,叫我从皇宫带了侍卫过来。
毕竟,这些年来,公主府的宫人怕是早早就生了异心。
不然,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被驸马和小妾合起伙来欺负。
我吐出一口浊气。
待他们三人的身影从我眼前消失,我的簪子也终于擦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