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姐,我是您父亲楚鸿谨的雇用律师,为他处理遗嘱继承问题。”
我心里咯噔一下,冒出细密的惶然。
遗嘱?
果然,律师又道:“一个月前,您的父亲楚先生已经去世,按照生前遗嘱,他所有财产归您所有,但一月之前我执行遗嘱时,才发现楚先生名下财产已经消失。经过调查,是您的母亲将您父亲的财产全部秘密转移了。”
说完,他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油皮袋,是财产转移的数据说明。
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再也听不清那个法国律师讲的话。
我抱着一沓资料,跌跌撞撞地走进病房,张慧正在扶封启下床。
那天他从人群中救我腿上有伤,后来更是被人用棍棒打至重伤。
我看着张慧小心翼翼搀扶着他的手,又看着张慧眼中对于封启毫不掩饰的倾慕,我忽地笑了。
“封启!”我叫他。
他本注意着脚下,听我一叫,猛地抬起头来,脚下一趔趄,差些摔倒。
张慧及时扶稳了他。
我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他。
他也深深凝着我。
“封启,我爸爸死了!”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越发努力地向我走来。
我知道,他一定想要抱抱我。
我却越来越向后退,眼神坚定:“我得回去,我要回法国,我要把这一切弄清楚。”
他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了,打了石膏的腿使他步步维艰,甚至有些滑稽。
可他面色沉怒,冲我吼出了声:“颜如贞,你敢给我走试试!”
我把手里的文件攥得死紧,甚至有些从我手里滑落。
我眼中蓄起越来越多的泪,心里酸疼得厉害:“封启,其实我一直都想问问你,一年前,我被东方彻扔出婚宅,你为什么就能那么及时的找到我?部队离开后,我从来没有和你再有过联系。”
他一直努力向我走来的步伐忽地顿住,脸色难看。
我侧身向身边的律师用法语询问了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我和你回法国。”
律师告诉我他早就订好了今天下午的机票,现在就可以出发。
封启看着我和法国律师一问一答,用力推开张慧的搀扶,就朝我扑来。
我被他一下子扑到身后的墙上,他扑得用力,我后背被撞得火辣辣的疼,却还是不动声色抱住他的腰,怕他摔下去。
他一手捏上我的肩膀,阴狠狠地质问:“颜如贞,你要丢下我一个人走?是不是!”
他长得实在高,将近一米九,我的脸只能触碰到他的颈子处,他整个人将我笼在他的怀里,不准任何人侵犯。
一瞬间,我和封启的世界似乎终于变得不再拥挤。
我贪婪地又将他抱紧,用脸蹭了蹭他病服衣领处露出的锁骨,我能明显地感到他的身体一僵。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总能及时找到我?这一年里为什么不准我给家里打电话?还有为什么不准我回法国?告诉我,我就守着你,不走!”
他把脸撇过,不回答。
我低下头,悄悄把眼角泪水抹去,抬头又笑看向他:“那好,封启,我得走!如果你累了,便去爱别人!”
一直以来,我都不想拖累你的!
我转过身,不愿去看他眼里的震怒,只想狠心离开。
他却给了我最决绝的一次选择:“颜如贞,今天你走,就不用再回来了!”
背对着他,我眼中簌簌滚下泪来,丝毫不需要酝酿沉淀。
我背脊挺了挺,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拼命挤出一个:“嗯。”
便迈出步伐,出了病房。
身后,封启终是苦涩地对着我的背影低声笑笑:“颜如贞,你何曾为我想过?”
他从未这般苦楚悲凉,真的让我怕了!
可我终归还是离开了。
封启,我心里有恨,可为了你,我可以试着去忘去原谅。
但这是爸爸,爸爸那样宠我疼我,我不可能不管。
他的病不至于会到死亡的地步,可他死了。
我必须查清楚。
我快速地在医院走廊里走着,速度几乎要飞起来。
甚至比我高的法国男律师都要小跑着才能追上我。
他一边擦汗一边气喘吁吁地恳求:“楚小姐,可以慢点吗?飞机起飞还早,我们不需要着急。”
我伸出胳膊不停地用袖子去擦眼里源源不断滚出的泪,甚至有些抽噎起来。
才走出医院大门,我双腿立刻软下来,啪地便蹲坐到了地上,脸色惨白一片。
紧接着,我头一仰,哇地一声,不顾周遭路人眼光便大哭了起来。
那么好一个人,对我那么好一个人,我怎么就那么丢下了。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说得那么委屈。
从来都只有我委屈给他来心疼,他在我面前一直都坚强。
我哭得快要喘不上气,律师着了急,甚至都要回去帮我叫医生,我用双手努力撑起身子,又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直到坐上出租车,法国律师见我慢慢安静了,他给我递来一个帕子,眼神又向医院的方向瞟了瞟,才疑惑地问我:
“楚小姐,那位先生是你什么人?刚刚你坐在医院门口哭的时候,他一直在后面看着你,眼眶红红的。”
我的手顿时捏紧,指甲抠进肉里,甚至抠出了血。
此生有幸吧,能遇到那样一个人。
“走吧。”
车子开动,我坐上飞往法国的飞机。
在法国的一个月里,我几乎整天都待在律师事务所,或者跟着那位法国律师调查遗嘱的事。
直到一个月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回了楚家老宅。
当我再次站在承载了我整个童年的的楚家老宅前世,透着法国古老气息的复古大门已被上了封条,落了锁。
我整个人站在大门前,在岁月凋蚀的光景下,显得渺小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