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戚瑶满眼绝望。
心里绷紧的弦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漫天雪花在她眼里渐渐蜕变成了血红色,像一朵在雪地里疯狂绽放的妖艳花朵。
最后,她被这血红色渐渐吞没,直至眼前的世界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她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不断深陷,坠落,最终被彻底湮没……
昏死之际,她仿佛看到温廷玉在朝她奔来,那张记忆中的俊脸,竟满是慌乱与无措……
……
火,漫天的火光烧的她睁不开眼,手臂传来一阵刺痛。
“爹爹!”
睁眼,额头浮上一层虚汗,她两眼空洞。
此时的她一袭红衣,头盖凤冠霞帔,一言不发地坐在新房内,恍惚的看着房中的摆设。
黄铜仙鹤烛台,天然玉石屏风,就连地上都是昂贵的西域地毯。
这是战王墨渊的房间,也是她的新房。
回想这几日发生的种种,恍然间只觉是一场噩梦。
爹爹被判乱臣贼子,尸首不配得葬,丢入乱葬岗,娘亲悬梁自尽,疼爱她的三个哥哥被流放边疆,就连她深爱的男子也要她嫁给他人。
脑海中还回荡着温廷玉前几日对她说的话……
“阿瑶,嫁给战王墨渊,替我做好眼线,只要扳倒墨渊,我会还你爹清白,你的哥哥依旧可以回京赴任,你还是昔日的千金小姐,届时,我将风光迎你入门。”
那天夜里,她房中起了火,险些将她烧死。
她从大火中逃出,一路逃到战王府,老太妃仁慈,念及爹爹与老王爷的旧情,将她许配给墨渊,给她一个庇护之所。
戚瑶垂眸,心中隐约刺痛愧疚。
她失去了最亲最爱的人,现在又要为了自己的亲人,去伤害在危难时刻帮助自己的人。
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张精致绝伦的檀木床上。
床梁上笼罩着一层红色轻纱罗帐,里面隐约可见躺着一个人。
那里面睡着一尊活阎王,从今日起,便是她的夫君。
戚瑶咬唇,攥了攥手中的册子。
册子上的活色生香令她面红耳赤……
她掀开一层层轻纱罗帐。
罗帐内,男人轮廓深邃,长眉飞斜入鬓,鼻梁高挺,可谓是天人之姿。
这人便是墨渊,琅国的活阎王,听闻此人生性残暴,杀人如麻,能以一人抵抗万军,年仅二十岁就凭借自己的双手立下战功无数,皇帝亲自赐封他为战北王。
只不过两年前他遭人暗算,身患奇毒,至今昏迷不醒。
她因为害怕,从未正面与这位主有过接触,可没想,这人竟生的如此好看。
戚瑶拿起窗边的瓷瓶,老太妃身边的嬷嬷特意交代,需好生给墨渊服用,她想,既然需要每日服用,想必是用来调养身子的良药吧?
斟酌一番,她又倒了三四颗,一颗一颗地塞进了墨渊的嘴里。
东苑。
老太妃斜倚在软塌上,贴身的丫鬟正在给她捏腿,她微阖着眼,似在等什么消息。
片刻,桂嬷嬷从屋外进来。
老太妃缓缓睁开眼:“事情办得怎么样?”
桂嬷嬷回道:“已经给王妃交代了。”
“嗯,那就好。”老太妃淡淡应了声。
桂嬷嬷似有不解,终是没忍住,问道:“王爷如今这状态……真的可以行房吗?”
老太妃闻言,神情十分不悦,目光冷冷地扫过桂嬷嬷。
桂嬷嬷方知自己失言,慌忙跪地:“老奴失言,太妃息怒。”
老太妃只觉得烦躁,摆了摆手,将捶腿的丫鬟遣散。
墨渊的病就连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当初他昏迷不醒时,御医都说他活不过三年。
墨渊若死,朝廷之上恐怕又要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战王府的处境届时如履薄冰。
再过两月便是三年之期,饶是她再不愿意接受事实,结局也改变不了,她得另做筹谋!
而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想尽办法为墨渊留下血脉,王府不能没有墨渊的庇护。
戚瑶是迄今为止最好的选择,戚烈已死,她如今没了依靠,战王府将会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想她应该不会生出二心。
“时不待人,若她能诞下墨渊的后代,便杀母留子,若是生不出来,撤了对她的庇护,自然有人要杀她。”
新房内。
戚瑶单手撑着脑袋靠在床沿上,怔怔地看着床上的男子。
方才那几粒药丸下去,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伸手往他额头探了探,滚烫的温度烙铁一样,吓得她立马抽回了手。
戚瑶有些急了,连忙起身想要去叫人,不想房门直接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来人,快来人,王爷有些不对劲。”她的声音焦急中带着恐惧,要是墨渊死在她面前,她一定脱不了干系。
见连连拍了几次门,门外无人回应,戚瑶心中一凉,这是如何?
墨渊身上的温度更加滚烫了些,戚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行,墨渊决不能出事!
她拿起药瓶,慌里慌张地又倒些摊在手心。
“先前没听清到底该喂你吃多少,会不会是喂少了,你才会出现这种状态?”
见床上的人不答话,戚瑶也顾不得太多,又将手里的药丸一颗一颗往墨渊的嘴里送。
“你不说话,那定然就是喂少了!”
她数了数,这会又喂他服用了十颗。
她生怕这人忽然就断气了。
随后,她又取了毛巾汲了冷水,手指拨开他胸前的衣襟,攥着毛巾探进他身体里,帮他擦汗。
戚瑶心无杂念,拿着毛巾顺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下移。
忽然,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擒住,力道之大快要将她骨头捏碎。
戚瑶猛一抬头,入目的是男子一双布满血丝的寒眸,恶鬼一般,泛着彻骨的杀意。
“你……你醒了?”戚瑶被吓得六神无主,手里的毛巾吧嗒一声落了地。
她万万没想到,昏睡三年的活阎王竟然当着她的面醒过来了,还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
墨渊重重喘了几口气,眼中涌上滔天的怒火。
“你给本王吃了什么!”他咬着牙,眼里跃着一团火。
戚瑶的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语气颤抖着道:“是……是桂嬷嬷给的……良药。”
她从未见过如此邪戾的一双眼,恐惧从背脊爬满全身。
“良药?”墨渊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戚瑶瞬间呼吸困难,第一次觉得离死亡那么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一头将要猎食的猛兽。
她惊慌失措,湿漉漉的眼睛“噗呲,噗呲”落着泪,像一只受惊吓的小兽。
他心里涌出疯狂的念头,好想将她揉碎。
“对……对不起。”豆大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虚伪!”墨渊咒骂一声,终是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戚瑶如临大赦,嘴里大口大口呼气。岂料,下一刻,,炙热的呼吸,让她喘不过气。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戚瑶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将身上的人推开。
墨渊没想到她会有胆子推他,人没设防,整个人一下子被推翻在地。
一时间,空气凝滞了一瞬。
“你竟敢……”竟敢推开他,墨渊震怒,俊脸黑沉,
见再推不开他,戚瑶直接抡起一旁的青釉花瓶,“砰”的一声就往墨渊的头上砸去。
她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花瓶直接应声而碎,碎瓷落了满地。
戚瑶颤抖地下床,手指往他鼻尖一探。
好险,还有气。
慌忙将地上的碎瓷收拾干净,又吃力的将昏倒的墨渊拖回床上。
她垂眸去看他的脸,睡着的墨渊看上去并不可怕,甚至很好看。
想起方才那双阴鸷的眸子,慌忙又将目光收回。
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假象。
墨渊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他杀过敌军,杀过流寇山匪,杀过得罪过他的忠臣,就连琅国的亲王,只要他看不顺眼,也亲手杀了几个!
饶是皇帝也要敬畏他三分。
她还记得爹爹曾经跟她说过关于墨渊的事迹。
有一年他平定战乱,得胜归来,百姓们夹道跪拜,高声齐呼:战王万岁。
墨渊听了,直接飞身下马,从将士的腰间抽出佩剑,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当场将几十个百姓的头颅宰了下来,鲜血染红了半条街。末了,他还让跟随的将士用刺刀挑起落地的头颅高高悬挂在城墙,那惊悚的一幕让围观的百姓毛骨悚然,自那以后,只要他回京,上京的街道定是空无一人。
还有一年,他平定北荣战乱,一路披荆斩棘,如入无人之境,最后屠了北荣十三座城池,还将北荣的将士剥皮拆骨,做成人皮灯笼挂在收复的城池里。
更有甚者,传言他喜欢茹毛饮血,有人亲眼看他将俘虏扔进油锅,让众将领吃。
一想到这些,戚瑶浑身的汗毛倒立。
翌日清晨,靛蓝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天还没完全亮。
戚瑶缓缓睁开眼。
她完全是被冻醒的,寒冬腊月,屋内的窗户关的再紧也有冷风透过门缝灌进来。她不敢跟墨渊睡在同一张床,自己抽了条喜被打了个地铺就睡了。
桌上的大红喜烛还未燃尽,屋内静悄悄的,她看了一眼墨渊,他一动未动,胸腔微微起伏,并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想起昨夜的一幕,戚瑶祈愿墨渊永远都不要醒来,最好一直这么沉睡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起来。
桂嬷嬷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伺候她梳洗。
虽然她的婚事办的极为简单,但是今日的请安还是要去的。
收拾妥当,戚瑶跟着嬷嬷一路来到东苑。
桂嬷嬷挑开帘子跟屋内的人通禀王妃到了。
戚瑶迈进主屋里,打断了屋子里原本的谈笑声。
无数的目光落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恨不得将她看透。
戚瑶扫了一眼屋内的人。
老太妃坐在正堂之上,容妃正与老太妃说笑,旁边还坐着一个青年男子,其余的都是府中伺候主子的丫鬟仆人。
戚瑶款款走到老太妃和容妃身前规矩行礼,不卑不亢,端庄得体,挑不出一丝错处。
老太妃含笑着点了点头:“起来吧,乖孩子。”
戚瑶又依次给老太妃和容妃敬了茶,容妃十分满意的接下茶盏,微微抿了口茶:“不错,阿渊好福气,王妃是个很精致的人儿。”
听闻容妃是墨渊的嫡母,虽不是他的生母,但她一直视墨渊为亲生。
容妃面容和善,语气轻柔亲近,不似戚瑶想象中的冷傲威严。戚瑶心下稍稍放松,这才敢抬眼看她。
“这位是赵坤,是墨渊的表弟,现在他该唤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