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寻我有何事?”
完颜卿并不知他心里如何想,提着食盒走进房。
医官说这失忆症大多可因重游旧地与重见旧物而刺激病愈。
可他们之间的回忆都在辽北。
完颜卿思来想去,便亲手做了些辽北的吃食。
将吃食端上桌,见傅言澈在门口不动,她走过去伸手拉他手腕:“你来。”
傅言澈视线落在两人相触位置,眉头一皱,毫不犹豫甩开了她。
“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会走。”
手心一空,完颜卿怔了半秒。
她忽地记起在辽北,傅言澈也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只不过那时,傅言澈是笑吟吟歪头对她的:“我们中原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完颜卿,你都摸遍了我的身子,是不是该对我负责?”
“你胡说什么?我那是为了救你,为了给你换药!”
当时的自己被他的话调侃得气急败坏,傅言澈却笑得愈发开心了。
回忆还未消散,前方冷冰冰的声音陡然传来。
“这是什么东西?”
完颜卿回过神来,记忆中满眼柔情的男人与面前冷若冰霜的面庞重合在一起,叫她心脏抽疼不已。
她将那碟酥酪饼期盼地推过去。
“这是你以前最爱吃的酥酪饼,是我特意用从辽北带来的乳酪制成的,你尝尝。”
傅言澈眉头立时便蹙了起来:“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东西?”
他从小便不爱吃乳制点心,这辽女果真谎话连篇!
完颜卿眸色失落一瞬,但还是再度挤出笑来:“你先尝尝吧……”
就在这时。
一个身穿白衣的清秀女子提着食盒也到了门口。
见到屋内的完颜卿时,她脸色霎时一白,无措般将手里的食盒藏于身后。
“夫君,我本给你来送早饭的,不曾想完颜姑娘也在……那我不打扰你们,先走了。”
傅言澈脸色一变:“若儿!”
他起身要追,却骤然停步。
接着便转身,竟直接挥手将桌上那碟酥酪饼掀翻!
碟碎声刺耳。
完颜卿完全僵愣在原地。
只听傅言澈冷冷道:“你以后不要给我送东西,即便送了,我也一口都不会吃!”
======第3章======
在辽北时。
身为王储的完颜卿自小学骑射为主,衣食住行皆有人服侍。
这酥酪饼还是她特意为了傅言澈去学的。
傅言澈曾经说:“棠儿,我真想吃一辈子你做的酥酪饼。”
完颜卿望着地上那碟酥酪饼,心揪得疼。
她抿紧唇,弯腰收拾,却有一脚突然踩在了酥酪饼上,又慌张般移开。
是苏若儿。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些都脏了,完颜姑娘莫要捡了。”
她扶住完颜卿,一脸不忍:“完颜姑娘,我替夫君向你说声抱歉,这次是他行事说话欠考虑,你不要放在心上。”
苏若儿一口一句‘夫君’,完颜卿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可看着苏若儿那满怀关切的神情,她却又什么都说不上来。
自己可以理直气壮跟傅言澈要个说法,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苏若儿。
毕竟这件事里,苏若儿也算是无辜者。
完颜卿心尖发苦,她只能礼貌又疏离地将苏若儿的手推开至一旁。
“苏姑娘,我知道的。”
苏若儿被她推开,抿了抿唇,露出一抹些许尴尬的神色。
傅言澈皱了皱眉,只觉这完颜卿果真不识好歹!
他过去牵住了苏若儿的手:“若儿,何必说这么多?我们走。”
苏若儿有些害羞似的挣扎了下,若有似无地看向完颜卿。
“夫君,松手吧,被人见了不合礼。”
“我牵我娘子的手,哪里不合礼仪?”
完颜卿只看着傅言澈,那笑意盈盈的模样同在辽北对着自己时别无二样。
完颜卿紧紧咬唇,心口疼得几乎要裂开来。
当晚。
傅言澈与傅太师相对而坐。
书桌上放置着一封从辽北回来的密信。
傅言澈看完眉头紧锁:“偌大辽北,竟查不到完颜卿的身份?”
太师眸色凝重点点头:“景儿,你或许猜得没错,这辽族女子来我大靖,别有目的。”
傅言澈收紧了手,眸色沉沉。
“父亲放心,我定不会让她目的得逞!”
……
第二日。
完颜卿重整旗鼓,再次敲响了傅言澈的房门。
“言澈,你今日可随我去个地方?”
完颜卿眸色亮晶晶的,好似全然忘记了上次的不欢而散。
然而她表面坦然,心里却忐忑得很。
她想着若是傅言澈不肯去,自己便是动粗也要将人带过去。
谁料面前的男人却并未拒绝。
“可以,走吧。”
他答应得爽快,完颜卿还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才迅速跟了上去。
完颜卿驾马领他来到了郊区的一处庄子。
傅言澈打量着这处不算小的庄子,眸色微沉:“完颜姑娘好兴致,竟租下这么大的庄子。”
“不是租的,是买的!”
完颜卿回答,并未注意到傅言澈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意。
她满心只顾着庄内的惊喜。
在辽北时,傅言澈曾经用一处院子为她造了中原灯会之景,他们也在那场灯会院中定情。
她如今按照记忆中的模样,将其复刻在这处庄子里。
怀揣着满腔期许,完颜卿推开了大门。
入院小道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周遭像模像样地复刻着花灯节的摊位,悬灯结彩,绚丽夺目。
每个花灯上面都写着:希望傅言澈能想起完颜卿。
完颜卿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说:“你记得吗?你跟我说过,花灯是能向上天传达心愿的,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给我写的是什么?”
在完颜卿希冀目光中,傅言澈却道:“你带我来,就是让我看这种无聊的东西?”
完颜卿浑身僵住。
却听他又嘲讽般笑了出来:“完颜姑娘,你可知花灯节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与心爱之人同游灯会,是与城内百姓同度喧嚣,这是我们中原独有的节日,花灯节的愿景与热闹,不是你随便造个样子就能复刻出来的。”
傅言澈随手取下一个花灯,嗤笑着便将其丢在了地上!
烛火点燃花灯纸,将上面的愿望烧成一缕灰烬。
火光映红了完颜卿的双眼。
曾经傅言澈说的话言犹在耳——
“棠儿,我们中原的花灯节热闹非凡,届时我定要领你去看看才行。”
曾经的期许仿若变成了刀片,一字一句刺痛着她的心。
……
完颜卿一路沉默的跟着傅言澈回到太师府。
谁料刚进门,苏若儿的丫鬟就哭着上前:“少爷!苏姑娘不见了!”
“怎么回事?”傅言澈当即神色紧张起来。
那丫鬟立即指向完颜卿:“完颜姑娘派人过来,说要约见苏姑娘,苏姑娘便跟了去,谁知这一去到现在也没了踪影!”
完颜卿脸色骤然一变:“你胡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派人找苏姑娘!”
“你把若儿带去哪儿了?”傅言澈冷声呵斥。
完颜卿心尖一颤,红了眼:“我一整天都同你在一处,你不信我?”
傅言澈神色冷得骇人。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说是不说?”
“我没做过的事,从何说起?!”
“好!”
傅言澈眸色如炬,拔高声音——
“来人!押送完颜卿,报官!”
======第4章======
“没凭没据,仅凭丫鬟的一面之词定罪,这就是你们中原的规矩吗?”
完颜卿气势凌人,冷声呵斥。
旁边的下人们一时竟不敢动弹!
傅言澈眉眼冷厉:“你的意思是,她无缘无故就污蔑你不成?”
“少爷!奴婢所言千真万确!”
丫鬟吓得当即伏地求饶:“奴婢听得清清楚楚,那两人带着辽族口音,他们身上还带着跟完颜姑娘一样的挂坠!”
这话落地,傅言澈看向完颜卿:“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挂坠在我们辽族比比皆是,来中原做生意的辽人也不在少数,这两样凭据,根本无法证明我跟那两人的关系,我不认!”
完颜卿轻昂着头,将丫鬟的话一一驳斥。
傅言澈眼底的厌恶却更深一层,不耐冷笑。
“你倒是惯会狡辩!不知到了狱中经过刑讯拷问后,还能不能如此嘴硬?”
完颜卿身形一怔,心口紧攥。
她若是没理解错,傅言澈竟是要对她严刑逼供?!
就在这时。
太师匆匆从外回来,抬手阻止:“景儿,莫要冲动。”
这完颜卿身份存疑,此刻贸然送进官府,不是万全之策。
“将完颜卿软禁府中,先以寻人为重。”
太师一声令下。
傅言澈这才放弃报官,可脸上的恨意却未曾消散分毫。
“完颜卿,你最好祈祷若儿能安然无恙,否则就算是将你千刀万剐也绝不解我心头之恨!”
这话仿若惊雷打在完颜卿的头顶。
千刀万剐……
曾经的傅言澈跟她说过,在中原最穷凶恶极的犯人才会被降下这样可怕的刑罚。
完颜卿红了眼,哽着嗓子:“你就这般恨我?”
傅言澈却根本懒得多看她一眼。
他挥手不耐烦对下人示意:“还愣着做什么?将她押去柴房关着,好好看守!”
“是!”
柴房里满是灰尘,不见天日。
完颜卿被关进来的第三日。
柴房门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