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是离开了家一段时间。
这中间发生的事,程嫂和半夏不知道;然而除了她自己,继母骆竹肯定知道些什么。
颜公馆也有其他人知道。
君泽洐要回来寻个突破口。
“我知道,家里有个秘密,就是我被土匪糟蹋了。”君泽洐突然说。
朱世昌家的被她吓一跳:“六小姐,这……”
“哪怕这件事是真,我也不忌讳。况且,它只是谣言。”君泽洐说,“所以,你不必畏手畏脚。
放心大胆去查,查到了什么,我重重有赏。有谁知道内幕,也让他们来告诉我,我一样有赏。”
她的“赏”,是真金白银。
朱世昌家的用力点头:“您这么说了,我就竭尽所能,替六小姐分忧。您等我消息。”
君泽洐退下自己另一只手腕上临时戴的金镯子,给了朱世昌家的,算作甜头。
事情办完,君泽洐在街上买了些点心,回到姜公馆。
她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陪着说说话,逗逗猫。
“欢儿最近懒散了。”君泽洐说。
老太太:“老猫了,都懒。”
“真是老猫了,它的毛不如从前光滑。”君泽洐说。
“可不是。”老太太感叹。
两人说着猫,彼此问候了几句。
老太太提醒君泽洐,要留意她公婆利用她在青帮的身份。
君泽洐笑:“我自己都没站稳脚跟,哪有什么可利用的?阿爸之前和周堂主走得近,这件事至今还敏感,谁能被他利用?”
老太太:“也是这话。”
又说,“家里这几年,流年不利。早知道,当年分些钱财出去,说不定日子更好。”
她是说当年分家,迫害大伯子、小叔子,独占家产的事。
“不能这么想。”
“报应总是会有的,就不知道是哪一日。”老太太说。
君泽洐:“四少的姨太太要生孩子了,阿爸的小姨太太也要生了。添丁增口,好事,家里兴旺着呢。”
老太太看了眼她,没说什么。
君泽洐读懂了她的眼神。
在这个瞬间,君泽洐也是有些难过的。可她并没有打算放过这些人。
再过几年,姜家分了家,还是一样散了的。
“老猫多自在,晒晒日头、吃吃饭。”君泽洐慢悠悠说,“能活到老,就应该什么都放下。子孙自有子孙福,祖母。”
老太太叹了口气:“也是。”
又说,“我虽然老了,是非曲直还是能分清。小四儿媳妇,你是个不惹事的性格。”
这天君泽洐回到松香院,一个人独坐,默默流泪。
她不是伤心,而是感动。
她得到了一个很公平的评价。
老太太说她“不惹事”,姜家任何一个意外,都不是君泽洐主动挑起的,她没有对不起谁。
包括老太太。
她只是在做她自己该做的事。
第141章 要不要成个家?
入冬后,宜城不寒,可庭院没了时令花也寂寞。
君泽洐早起时,立在后窗看了片刻的景。
蜘蛛不知何时爬上来,在窗棂角落结了一张细致又晶莹的网。
君泽洐尚未生出情绪,冯妈已经利落把蛛网扫掉了。
“上午出门吗?”冯妈问她。
君泽洐:“去趟药铺。”
她不坐诊,只是空闲时和张逢春聊聊医案、配制新的成药,以及补缺药材的账目。
她每隔三天必然去一次。
“……六小姐,上次您配制的止咳药丸,卖得很好,人人都夸它有奇效。”君泽洐一进药铺,张逢春就告诉她。
君泽洐:“那是我祖父自制的秘方。”
前世,她凭借祖父留下的各种秘方,自己改良,光靠着药就在行内打出了名声。
哪怕她的“少神医”名头一直被颜菀菀霸占,同行也知颜家六小姐医术同样高超。
她的药铺,独家秘制的成药,有十几种,旁人学都学不来。
各种办法来偷秘方,最后配制出来的,都远不如君泽洐的。
“光这一项的药,咱们秋冬生意就很不错。”张逢春说。
君泽洐笑了笑。
这时,一个穿着粗布斜襟衫的年轻女郎,拎了个食盒进药铺。
女子梳了一条乌油油的长辫子,面庞清秀端正,一双眼明亮清澈,嗓门也洪亮有力。
“逢春哥,我姆妈新做的豆瓣酱,给你一坛子,你带回去给太太尝尝。”女郎俏生生说。
又看了眼君泽洐,“你有客?那我先走了。”
“不是。”张逢春留她,“你怎么总风风火火的?急些什么。我东西还没给你。”
他转到柜台后面,拿了几包药,递给女郎,“这药给你姆妈,还照以前的办法煎服。”
“多谢逢春哥。”女郎笑道。
张逢春对君泽洐说:“这是西街酱坊王家的闺女。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又对女郎说,“这不是客,这是我东家。”
女郎立马看向君泽洐,眼睛都睁大了几分:“你就是军政府的义女?”
君泽洐笑:“是。”
“怎么打听起这个来?”张逢春说,“快回去吧。”
女郎把药包拿好了,不太情愿走了。
君泽洐觉得她性格实在爽利,很痛快,就问张逢春:“她定亲了吗?”
“没有吧?我也不打听这个。”张逢春说。
君泽洐很直白:“大掌柜,你今年过三十二了吧?还没想过成个家?”
前世,张逢春一直没结婚。
他穷。
他母亲身体不好,药铺大掌柜那点钱,都用来给他母亲滋补了。
普通的药,君泽洐直接送给他。但张逢春的母亲是“富贵病”,要用名贵药材吊着。
君泽洐虽然赚钱了,可平白无故送名贵药材,也是“升米恩斗米仇”,反而破坏了她和张逢春的交情。
她只能按照进价卖给他。
张逢春的时间、钱财,都花在照顾母亲上,一直没娶亲。
今生,他靠着磺胺,赚了一大笔;又帮君泽洐买土藿香,再赚一大笔。
现如今担任大掌柜,君泽洐比前世更豪阔,他的月钱翻了一倍。
张逢春有钱买名贵药材给母亲,家里还雇佣了一个老妈子、一个小丫头照顾,不需要他费心。
他有了钱,也有了空闲,他母亲身体也保养得不错,君泽洐觉得他可以娶亲。
不用再打一辈子光棍了。
“……之前有人介绍好几个寡妇。我不是嫌寡妇,只是她们挑剔我姆妈。媒人话里话外,都问我姆妈还能活几年。没把我气死。”张逢春道。
君泽洐失笑:“一定要找寡妇?”
张逢春骇然:“我这把年纪了,还能找小姑娘?”
“你又不是鳏夫,只是很穷一直没娶亲,怎么就只能配寡妇?”君泽洐道,“你现在又不穷了。”
张逢春:“……”
“不过,你成天穿这么寒酸,衣裳没几件像样的,每件袍子上都有补丁,怪不得媒人看不起你。”君泽洐说。
张逢春:“我也没几个钱,留着给我老娘吃药。”
“光我给你的,一半的钱,人参鹿茸,足够老太太吃到百岁了;剩下的,还不够你收拾收拾自己,抬一房媳妇?”君泽洐问。
张逢春有点局促。
他摆摆手:“再说、再说!”
君泽洐还想说说方才那个小丫头,有人急匆匆来找张逢春。
“大掌柜,急诊,快些。”来人语速很快。
张逢春哎哟一声:“你家先生的病反复了?”
“不是,这次是小少爷。”随从说。
那随从穿着,比张逢春还体面几分。门口停靠着的,居然是一辆锃亮的汽车。
君泽洐目光微凝。
张逢春拿了药箱,只急忙跟君泽洐说:“六小姐,您自己忙,我要出诊了。”
“好。”君泽洐道。
张逢春急急忙忙走了。
君泽洐和二掌柜对了对库房,盘点了他们的存货;又盘点了成药;和账房先生看了账目。
又考了学徒们的学问。
她一直在药铺,中午饭是在这里吃的。
张逢春那边,却是情况危急。
上个月,有人找大夫,开着汽车,很是豪阔。
张逢春不敢让二掌柜出诊,自己去了。
病人住一栋很奢华的新式庄园,修建都是新潮的,室内陈设全是西洋家私。
生病的是一位四十五六岁的男人。
病人没什么大碍,就是气短,每天都要发作。请了很多大夫看,都没什么效果。
张逢春受过颜家老太爷的指点,医术很好,他治好了这位先生。
两次复诊,这位先生出手大方,对张逢春也颇为器重。
张逢春隐约听到有人叫他“总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官儿。
管他呢。
张逢春落魄的时候都不卑不亢,现在有了钱和底气,更是应对自如。
那什么总长,就很欣赏他。
今日突然来请,张逢春还以为是总长的病情反复。
路上,随从一脑门汗,告诉张逢春:“小少爷贪玩,乳娘一个不小心没看到,他爬到二楼栏杆上,摔下来了,现在昏迷不醒。”
张逢春心中咯噔了下。
“我们总长有七个女儿,就这个小儿子,如珠如宝。张神医,他要是有个万一,乳娘等人恐怕活不成。”随从说。
连带着他们也要遭殃。
张逢春骇然:“你家先生还能杀人?现在是民主政府。”
“我家先生是南城政府特派的,总统亲信,勤务班一百人,他怎么不会杀人?”随从道。
张逢春不由也紧张。
他没把握。
“如果是六小姐,她肯定能行。”张逢春突然想。
第142章 去请少神医
张逢春第四次去那栋豪宅。
直到这次,他才问随从,那家先生姓甚名谁。
随从对他很无语:“大掌柜,您真是不争不抢不用心!我家先生叫罗莘,乃大总统特派到宜城的,管市政府财政部。旁人说的‘罗总长’,就是他!”
张逢春:“我平时也接触不到大人物,管他是谁。我一大夫,我巴巴舔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