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沐川看着付兰英发白的小脸,觉得她是被吓坏了,他将她拢入怀中,低着头温声安慰,说:“别怕。”
付兰英唇瓣颤了颤,道:“陛下,我、我看到他……肠子流出来了……”
她在他怀中不停轻颤。
他身上血腥味重,沾了那流民的血,她用力挣开他的怀抱,一把推开他,扶着车吐了起来。
“梓童。”
温沐川欲去牵她的手。
付兰英害怕的瑟缩了一下,叫道:“别过来!”她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打开,打的温沐川往后退了一步。
她这般大的反应,当即也惹了温沐川不快。
“你怕我?”温沐川问。
付兰英身子缩了下,眸中恐惧与嫌恶却不自觉的流露了出来。
温沐川最是了解这种眼神,往日里他杀了朝中大臣后,那些官员们也是这般看他。
他以为付兰英会是不一样的。
不管他做了什么,付兰英都不会惧他厌他嫌弃他。
可如今,他还是从他眼中看出了熟悉的恐惧与嫌恶。
甚至连他碰一下,她都受不了。
“我杀个人你就这么怕我?”
“是他们该死,朕的梓童同情那些假流民,却不理解朕么?”
付兰英微微喘着气,她刚想解释不是的,这只是她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他没有怕他也没有嫌弃他。
她只是没见过温沐川这样杀人,一时之间被惊住了,也没见过被拦腰斩断的死人,太血腥太恶心了。
她前世才十八岁,只上过高中, 不是什么见过世面的年纪。
付兰英想解释。
“陛下,我没有……没有……我只是……”她口齿不清,含含糊糊的解释着。
她边喘着气,边遏制住内心的那股恶心感。
可温沐川似乎被她伤到了,他平生最恨旁人用那种眼光看着他,别人都无所谓,可是付兰英她不可以,如果连付兰英也惧他厌他抗拒他,他便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温沐川不想听她的解释,方才那眼神是不作假的,许是他将付兰英想的太好。
付兰英眼睁睁看着那好感值,从46掉到了43。
平日里累死累活侍寝不涨一点,掉起来却痛快的很,一次性掉三点。
温沐川拂袖,踏上了另一辆马车。
付兰英看到这一幕,内心又是恶心又是疲惫,再次扶着马车,呕吐了起来。
他总是这样,因为一点小事,就不信任她,就兀自生气,不肯听她解释。
本以为好感度刷到了四十六,他会和以前不一样,起码会稍微给她一点信任。
付兰英看着温沐川那辆车。
只觉得疲惫。
身体疲惫,心中也疲惫。
日日都要考虑温沐川的心情,装出一副深情样,演给温沐川看,这样的面具戴久了,她连自己的真实模样都不记得了。
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跟过去,去哄温沐川,把温沐川哄回来。
可她不愿意,她也被吓到了,眼前不停的浮现出那流民肠子往外流的景象,又有谁来安慰她?
付兰英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内。
芳宁道:“陛下方才似乎生气了。”
付兰英不答。
芳宁又问:“娘娘不去看看吗?”
付兰英闭起眼,道:“让我歇会。”
“是,娘娘。”
*
温沐川心情不好,倒霉的便是李常福这群下人。
他们候在车外,屁都不敢放一个。
萧荭芸从马车上走下来,悄悄指了指里面,问李常福:“陛下怎么了?”
李常福压低声音道:“陛下似乎和皇后娘娘吵架了。”
萧荭芸皱了皱眉,皇后娘娘性子那般好,怎会和陛下吵架,定时陛下不讲理。
“车外是谁?”马车内,闭眸小憩的温沐川睁开眼,随口问了句。
“回陛下,是萧妃娘娘。”
温沐川怔了下,随后道:“让她进来吧。”
“是,陛下。”
李常福放下萧荭芸,朝她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陛下请您进去呢,娘娘切记要莫要再提皇后娘娘,让陛下烦心了。”
萧荭芸听此,抿了抿唇,跨上马车。
傍晚酉时,抵达灵感寺。
付兰英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听到温沐川马车里传来阵阵娇笑声,温沐川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爱妃此言甚合朕心意。”
“陛下,你说这柳生笨不笨,简直是个蠢人嘛,连自己的妻子都认不出来,把一头母老虎领回去做正妻,滑天下之大稽。”
“想不到爱妃竟也爱看这些民间话本。”
萧荭芸笑着说道:“臣妾小时候甚是顽皮,阿娘让臣妾读四书五经,臣妾都不喜欢的,唯有这些话本看的多了些。”
“陛下要是喜欢听,臣妾以后还给您讲。”
温沐川心情听起来似乎不错,他应了一声:“嗯。”
付兰英瞥了那马车一眼,随后只见温沐川和萧荭芸,一前一后走了下来,萧荭芸高兴的跟在温沐川身边。
付兰英刚要收回目光,萧荭芸瞧见她,对她笑了笑。
付兰英现在应该开心,萧荭芸得宠了,以后温沐川去宠幸她,就不会总是来她这儿,逼迫她侍寝了。
可付兰英却丝毫笑不出来,她心中憋闷,他却快活逍遥?
帝后当一同走进灵感寺。
灵感寺是大雍国寺,庄严不凡。
一路上,两人并排走着,一个赛一个沉默,谁也没有说话,便连侍从都发现了不对劲。
灵感寺的主持道:“祈福大典明日开始,请陛下和娘娘今夜先在厢房歇下,可好?”
付兰英点了点头,道:“但凭主持安排。”
女人们和男人们不住一个院,付兰英和萧荭芸随小沙弥往西厢走去。
另一个小沙弥对温沐川做了个请的姿势,“陛下和贫僧来这边。”
温沐川却站在原地,目光阴沉的盯着付兰英背影瞧。
过了这么久,她就不来找自己解释解释?不来哄哄他?
难道就因为她杀了那流民,她便厌了他憎了他?
往日里那般爱他,却受不了他杀一个区区流民。
她那厌恶的眼神,是觉得他残忍嗜杀么?
罢了,他在外面的名声一向如此。
“陛下?”
小沙弥奇怪的看着他。
“走吧。”
*
太后住在西厢房左手第三间院子。
柳嬷嬷笑呵呵的走进屋,道:“太后娘娘,你猜奴婢打探到了什么?”
太后坐在榻上绣荷包,闻言抬起头,问:“什么?”
“听闻陛下和皇后半路闹了矛盾,所以方才来灵感寺时,才会一句话都没说,皇上可生气了,一路上都没瞧皇后娘娘一眼,一直让萧妃作陪呢。”
太后听到这话,唇角微微勾起,道:“哀家还以为,陛下冷落她三个月后,终于要复宠了呢。”
“这才复宠了一日,便又被陛下厌烦了。”
“有些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太后叹了口气,道:“罢了,让她过来,哀家来教教她,该怎么服侍皇上。”
柳嬷嬷捂着嘴轻笑,她道:“太后所言极是,想来陛下短时间内是不愿搭理她的,瞧见没,今天萧妃离开后,陛下还念念不舍的盯着萧妃背影瞧呢,男人都没几个专情的,更遑论陛下?貌美的女子那般多,孟氏并非不可取代。”
太后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意味深长道:“上一局是我棋差一招,输给了她,如今,想来皇帝就算知道我对她做了什么,也不会多管,他有多薄情寡义,哀家再清楚不过了,你瞧前些年,哀家那般磋磨孟氏女,皇帝可有说半个不字?”
“可不是?也就今年陛下对她上心了些,前些年,她被人欺辱成那样,过的还不如宫中宫女,陛下何曾管过?”
太后坐直身子,道:“快叫她过来罢。”
“是,娘娘。”
付兰英正在屋中用膳,寺庙里都是素食,平日里付兰英并不重口腹之欲,因此到没有挑剔,吃了个五分饱。
放下筷子的那刻,芳宁带着柳嬷嬷走了进来。
芳宁苦着一张脸道:“娘娘,柳嬷嬷说有要事和和您说,奴婢拦也拦不住。”
付兰英瞧见柳嬷嬷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心中明了,想来是太后是听闻她和皇帝闹矛盾的事,又准备为难她了。
她拿帕子,擦了擦嘴,道:“嬷嬷何事?”
柳嬷嬷道:“太后娘娘请您去她那里一趟。”
付兰英却道:“柳嬷嬷脸上的伤好M.L.Z.L.了吗?记得上次被陛下派人打肿了脸。”
她这脸,就是被芳宁打的。
她恶狠狠的瞪了芳宁一眼,道:“自是好了,娘娘不要左顾而言他,还是赶紧随奴婢走吧,莫要让太后等久了。”
付兰英起身,说了句:“好。”
芳宁这次却没跟着一起去。
她瞧见付兰英跟着柳嬷嬷走了,登时急匆匆往萧荭芸那赶去。
萧荭芸住在西厢最大的流风院。
彩薇登时伸手,拦下了她,道:“芳宁姐姐,这会我们娘娘不方便见人呢。”
“萧妃娘娘在做什么?”芳宁问。
彩薇微微一笑,眼里带着得意,道:“我们娘娘正在与陛下对弈,怕是不方便见你了。”
芳宁本就是打算过来找萧荭芸,问她可否向陛下带句话。
此刻听闻陛下也在这儿,她当即道:“我有要事要与陛下和娘娘说。”
“芳宁姐姐,真的不方便。”
芳宁掏出一袋银子,递给彩薇,说道:“平日里我家娘娘也没少关照你家娘娘吧?还请彩薇妹妹行个方便。”
彩薇自是不收,她正要说话,屋内传来了萧荭芸的声音:“彩薇,外界发生了何事?怎的这般吵?”
彩薇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大宫女,芳宁姐姐来了。”
温沐川听到这话,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他低沉的嗓音传来:“她来作甚?”
“奴婢不知。”
“传她进来。”
“是,陛下。”
彩薇对芳宁道:“行了好姐姐,陛下宣您进去了。”
彩薇急急忙忙的跨进屋,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萧荭芸讶异道:“芳宁这是作甚?”
芳宁磕了个头,道:“回娘娘,我们娘娘又被太后叫走了,求陛下去救救娘娘。”
温沐川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萧荭芸登时起身,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还不赶紧带本宫过去?”
温沐川却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爱妃,急什么,这局棋还未下完。”
他神色冷漠的下了一个黑子,道:“太后是朕的母后,还能吃了她不成?”
芳宁头伏在地上,想起了白天温沐川和付兰英吵架的事,登时不敢说话了。
萧荭芸却道:“陛下,娘娘之前怎么被太后磋磨的,您又不是不知道。”
温沐川想到付兰英之前看他的那眼神,畏惧又嫌恶,心头仿佛被针刺了下。
他蓦的丢下棋子,道:“梓童只怕是不愿见我,在她眼里,我比太后还可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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