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希腊精神,闪耀于“阿提卡的美少年”
时间:2019-11-18 20:56:18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史诗播下它的种子,哲学收获它的命运,从阿卡琉斯到亚历山大,整个一部希腊史就是一出悲剧,而正是“阿提卡的美少年”赋予了它理念和形式。
原文 :《“阿提卡的美少年”》
作者 |“文化的江山”书院 刘刚
鲜嫩的美少年,是会思想的芦苇
希腊的形象,从头到尾皆为少年。历史上还没有哪一个民族像希腊人那样留恋青春,钟情于美少年。阿卡琉斯是史诗中的美少年,亚历山大是哲学中的美少年,“美少年”就是阿提卡人对文明的贡献。《荷马史诗》由阿提卡人结集,正是阿提卡人赋予史诗以“美少年”的形式和理念,而亚历山大本人,毫无疑问是阿提卡人形而上学的结晶。亚历山大对这一结晶无比珍惜,据说,他一直留恋青春美貌,不肯舍弃,为此,他刮了胡子,这一时尚可谓风靡至今,直到临死之前,他还是一副青春美少年的样子。
他能得到历史垂青,并非因他多么秀出班行,作为君主,他还不及父亲,要论出类拔萃,希腊何时无人?他的本钱是青春。若问谁最能反映希腊文明的特征,谁最能代表美妙绝伦的希腊精神,则必然众口一词:非他莫论!因为他在本质上是“阿提卡的美少年”。他的父亲老气横秋,即使征服了世界,也得不到这顶文明的桂冠。这桂冠是为少年准备的,虽然“美少年”作为“哲学家王”还有点嫩,但鲜嫩恰好就是希腊文明的主要特征。
悲剧尤其鲜嫩。鲜嫩的美少年,是会思想的芦苇,命运的风暴吹拂他们,他们柔软而坚韧,文明之根深入阿提卡磐石,肃杀来临时他们从未迁徙。在多利亚人的野蛮风暴中,他们牺牲了国王科德洛斯,却守住了文明的根柢,使文明死而复生,使阿提卡取代了迈锡尼,宛如狄奥尼索斯的奇迹。阿提卡悲剧兴盛之时,又值希波战争,文明早已开花,然而初绽枝头的,不是哲学,而是悲剧。在悲剧中,命运开出了恶之花,然而这恶之花反而在城邦结出了法治的果实;命运压迫着美少年,使他们成长为诗人和战士。
他们天然就是公民和战士
“阿提卡的美少年”,他们天然就是公民和战士。他们的目标不是成为执政官,追求越来越大的权力,因为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几乎都有执政的机会,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与生俱来的平等的权利;他们的目标也不是追求财富,他们的国家足够富裕,而他们的生活并不奢侈。三颗橄榄、一个玉葱、一个沙田鱼头、就能度日,至于穿着和居住,就更是因陋就简了。
他们的目标,是对人生境界的审美,是对终极意义的探询,是要成为为万物尺度的自由知识分子,成为宇宙和世界的立法者。
与他们的近邻文明相比,他们既不像埃及人那样耽溺于神秘的宗教观念,也不象亚述人和波斯人那样致力于庞大的帝国组织,也没有如腓尼基人和迦太基人那样经营大规模的工商业。他们以悲剧为宗教,以城邦为帝国,以殖民为商业,使整个地中海海域成为他们的内湖,而他们就在这湖边“箕踞鼓盆而歌”。
从广场,到剧场,到运动场,那是他们活动的天堂,家则用来睡觉,一张床、两三个水壶就是主要家具,而他们的公共设施却极尽豪华和庄严;他们衣着简单,一双凉鞋,一件短褂,一袭长袍,仅此而已,然而他们在运动场上,却展示了少年裸体之美。悲剧诗人索福克勒斯,这意气风发的美少年曾以裸体之舞,庆祝希波战争的胜利;还有亚历山大,在“哲学家王”理念中成长的美少年,曾于阿卡琉斯墓前,以裸体竞走进行悼念。
黑格尔说,希腊世界从阿卡琉斯开始,由亚历山大完成。而“阿提卡美少年”则承上启下,屹立其间,成就如日中天。希腊世界从史诗开始,而以哲学终结;神话造就了阿卡琉斯,哲学造就了亚历山大,“哲学家王”这一纯粹的希腊化世界理念,在展开为实践的历史进程中,随亚历山大夭折而幻灭,宛如珍贵之瓶坠落,不经意地摔成了碎片。
希腊精神,自始至终都是一种悲剧精神,这种精神也是从阿卡琉斯开始,由亚历山大完成,在“阿提卡美少年”的意识里觉醒,并以少年的纯真为它定型。史诗播下它的种子,哲学收获它的命运,从阿卡琉斯到亚历山大,整个一部希腊史就是一出悲剧,而正是“阿提卡的美少年”赋予了它理念和形式。在走向世界帝国的运程中,剧场里的诗人呼唤出马背上的哲人,于是哲人开始行动,悲剧已然来临,而呼唤者就是“阿提卡的美少年”。
文章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681期第8版,未经允许禁止转载,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