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通用大罢工尘埃落定，中国读者有十大疑问 美专家一一解答

一场50年最大规模的汽车工人罢工，终于尘埃落地，但孰赢孰输，似乎很难判定。

55%赞成! 上周五下午四点，通用汽车在全美各地55家工会组织（全称是美国汽车、航天及农具工人国际联合会，简称UAW）投票结果揭晓，宣告历经六周的罢工正式结束，近48000名工人从第二天起开始陆续复工。这次是50年来时间最长的汽车工业罢工事件，仅次于1970年的67天大罢工，上次的罢工是12年前，不过仅仅持续了两天。

车聚君就收集到的十个问题，对这个将载入史册的事件，做一个问答式的回顾。

1、工人为什么要罢工？

2019年9月19日，UAW在其官方网站上的罢工声明中，列出了五大诉求：

▎Fair Wages 合理的薪资

▎Affordable Healthcare 可负担的健康医疗保险

▎Our Share of Profits 利润分享

▎Job Security 就业保障

▎A Defined Path to Permanent Seniority for Temps 临时工转正渠道

便于大家理解，车聚君提供一些背景材料。

▎关于薪酬水平

UAW通用工厂目前时薪员工的工资是起薪$17，随工龄逐年增长，8年之后封顶为$29.94，折合最高月薪约$5000（不计加班工资）。作为对比，特斯拉在加洲工厂工人小时工资范围为$16-$47，具体取决于工种、工龄、岗位技能要求等。

除了工资，通常公司还要为员工支付医疗保险、人寿保险、养老金、带薪假期等，加在一起，往往要超过工资本身，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有机构计算出GM工会工人的用工成本达到$63每小时，不仅高过在美国造车的外国公司如丰田、本田和大众（$50），也高过同城兄弟福特汽车（$61）和菲克FCA（60$）。

▎医疗保险

在美国，在岗的工薪阶层享受不到政府的全民医疗保险（只是针对老年人和特需人士），依赖雇主提供的医疗保险。雇主承担大部分费用，员工平均分担率在18-27%之间。而通用汽车工会工人只需要负担3%，是全美国人都羡慕的好福利。

▎利润分享

2009年金融危机之后，底特律三大汽车公司把传统的工资调整，改变为根据盈利情况发放奖金，按照美国市场税前利润，公式是每盈利10亿美元，员工可以得到$1000，最高$12000。仅此一项，UAW通用员工在过去的9年中总共得到$80050，大致相当每年可以多拿两个月的工资。

▎就业保障

由于轿车销量下滑，通用汽车去年11月决定关闭4家美国境内的工厂，约3300名UAW员工受到影响，其中包括生产科鲁兹轿车的俄亥俄州 Lordstrom，为此，特朗普还专门发推特施压通用。

▎临时工

通用雇佣了大约3100多名全职与兼职临时工，占到总人数的7%左右。他们与正式工做同样的工作，但薪水低，福利待遇不佳：没有带薪假，更没有奖金，缺乏有效的转正渠道。

[原声] ”当通用汽车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与他们站在了一起。现在，我们团结一致，同心协力，支持我们的成员及家庭，以及我们工作和生活的社区。" - UAW 副总裁 Terry Dittes

2、罢工的目的达到了吗？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一起来看所达成的协议中的细节。

▎工资调整

四年中，有两年工资分别涨3%， 另外两年一次性支付4%的补偿。如此算下来，最高工资在第四年合同期涨到$32.32每小时。同时，原先八年工资到顶，改成四年，时间缩短一半。

▎健康医疗保险

福利保持不变，意味着工人无需增加成本。GM原先提出的增加自负比例到15%的方案被拒绝。

▎奖金方案

保持不变，还是每10亿美元税前利润分成1000美元，但取消封顶，不设上限。同时，每年提供每人1000美元的绩效奖。签字工人可以拿到的签字费从最初承诺的$8000，增加到$11000， 全职临时工人也有$4500。

▎工作岗位保障

原计划关闭四家工厂，改成只关三家，保留生产 Volt 的底特律Hamtramck工厂，并承诺投入30亿美元进行生产线改造，生产电动皮卡，预计可以提供2250个工作职位。

▎临时工

明年初开始，工作满三年的全职临时工可以转正，同时，临时工的工资待遇也有所改善。比如工作满一年，可以得到一周的带薪假。未来在临时工的使用上，工会将有更大的话语权。

3、谁是赢家？

综合媒体分析，以下是赢家名单：

▎底特律Hamtramck工厂

一年之后，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经历了过山车般体验的工人，可以长出一口气了。

▎待关闭工厂的其他三家工厂的老工人

符合退休年龄或者工龄要求的，可以拿大笔的遣散费：普通工人最高$75000，技术工人$85000。

▎墨西哥

不在合同覆盖范围内，意味着生产计划没有调整，工作如常。

▎全职临时工

转正的渠道终于打通。

▎新工人

加薪步伐加快，拿顶薪的时间大大缩短，不用像以前熬八年。

▎接近退休年龄的老工人

如果在今年年末明年年初申请退休的话，可得到一次性$60000补贴。

4、有赢就有输，谁是输家？

▎特朗普

俄亥俄的 Lordstown 工厂是他点名要保的，但这份合同宣判了这家工厂关闭被计划售卖的命运。尽管GM表示会在附近新建电池工厂，但规模和用工人数大大缩小。另外，总统一再呼吁通用汽车把工厂从墨西哥或者中国搬回美国，但这份合同显然没有看到任何相关的计划。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这家工厂的命运，对他的选票有多大的负面影响。

▎FCA和福特汽车

作为下一个工会主攻的方向，这两家汽车很难开出如此慷慨的支票。GM合同明显给这两家企业带来了压力，由于种种原因，他们的让步可能没有GM大，而工会的期望值更高，谈判的难度可想而知 （最新消息，福特已经达成临时协议，工会下一个目标是FCA）。

▎技术工人

尽管总体投票率是55%，但分开看，技术工人（skilled trades worker）总体投了反对票。这部分人员在工会里是少数，但需要训练较多，部分还是大学毕业。他们的诉求显然没有得到满足。

[原声 ]“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我敢肯定，通用汽车还会在美国关停开工不足的工厂，因为合同里没有限定这一条。” - Tim O'Hara, Lordstown 地方工会组织1112 总裁

5、如何评价通用汽车的得与失？

初看起来，通用的胜利在于：

▎如期关闭三家开工率严重不足的工厂。

▎墨西哥业务得以继续推进 过去五年来，通用汽车大幅拓展了墨西哥业务，使其成为低工资优势的来源。

▎加强了通用汽车整体竞争性，避免了具有高技能、较强生产力的劳动力流失，同时在工厂用工方面，仍然留有很大的灵活性。

[原声 ]"我们（与UAW达成的）新的劳动协议，有助于维持我们的竞争力，保持运营灵活性，使我们能够继续提高质量和生产率。我们依然专注于强化核心业务，引领未来个人出行领域。” - Mary Barra, 通用汽车董事长，CEO

但另一方面，不少人认为这是一份十分昂贵的合同，通用为此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密歇根大学罗斯商学院教授Erik Gordon不赞同通用汽车在这项合同中会赢得了胜利。他说，关闭三家工厂已经本来就是计划中。而通用汽车原来成本结构就高出平均水平，新合同的成本结构会更大。未来四年，销量滑坡经济下行的可能性很大，合同中不少的承诺都是固定开支，公司的压力会很大。

不过，通用高层对此不以为然，CFO Dhivya Suryadevara 认为尽管这份合同代价大，公司有能力在市场下滑至1100万左右时，仍然可以盈利。

“我们保持了在北美各地的生产布局，保持了根据行业水平变化调整员工队伍的能力，保护了资产负债表，同时又不增加定额给付养老金义务或对退休人员的义务。”

- GM CFO Dhivya Suryadevara

6、这次罢工的经济影响是什么？

10月29日，通用汽车公布了罢工的直接损失数据，第3季度损失10亿（平均每周5亿美元），到年底，累计的损失可能多达38亿美元，远远高于外界预估。由于罢工而导致的汽车产量损失30万辆，部分损失可以通过加班加点得到弥补，但对于一些本来就满负荷生产的产品，如皮卡和SUV, 损失是永久性的。

罢工持续的每一天，经济影响遍及整个汽车供应链，导致暂时裁员的工人数目以万计。还波及到了墨西哥和加拿大的工厂关闭，数千人无法工作。在密歇根州弗林特市，至少有1200名卡车司机和供应商的生产员工因罢工而失业，其中包括数百名来自李尔公司的座椅供应商。

罢工还使工会和成员数亿美元的会费，工资和收入损失，以及政府的各种税收收入。罢工的工人只能靠工会每周提供的250美元补贴来弥补，后来涨到275美元，也是杯水车薪。

7、对新产品开发和中国市场有影响吗？

十分有限，因为技术人员不是工会成员，所有的开发工作，都在按部就班进行，包括针对中国市场的新产品。

8、据说工会对电动汽车持反对态度？

通用汽车对于电动化转型的态度，也令UAW对于未来表示担心，因为电动车的特性决定了相关就业人数的下降，同时由于电动车的市场还没有真正形成，工会担心工作量不足，所以希望GM多布局燃油车。

为此，GM CEO Mary Barra 明确表示，零排放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即使您看一下到2030年的预测……是15％，还是20％的电动汽车？” Barra回应。“这意味着大部分车辆仍将是内燃机。”

巴拉说，这些传统车辆将仍然需要大量工厂和工人。她说，通用汽车正在为将来的生产而努力，这将使员工受益，并随着市场对出行要求的变化为公司提供灵活性。

巴拉说：“我们致力于在美国的制造。”她说，通用汽车预见到了制造电动汽车的巨大机会。“这是与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讨论的一部分。”

作为这份合同的一部分，GM和UAW将成立一个专门委员会，了解新技术趋势，并判断新技术对工人的要求，并确保足够的培训。

9、对通用汽车销量有影响吗？

由于通用汽车按照季度公布销量数据，最终的销售数据结果，明年初才揭晓，但至少在罢工两周的9月份，通用的销售似乎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目前还不明显。

事实上，通用汽车公司未雨绸缪，在罢工开始前几个月，已经提前安排加班，生产了比正常需求高不少的车辆，准备好了大量的库存，这样的罢工开始的时候有80天左右的储量，远远高于60天的正常水平，足以满足用户的要求。当罢工进入到第三周以后，开始出现部分热门车型选择余地比较小的问题，同时维修零部件由于罢工难于周转，也极大影响了正常车辆维修服务。

罢工也对潜在客户造成了负面影响，有数据分析公司发现，客户网上搜索通用汽车的流量，在罢工开始以后有一个明显的下滑。

10、对于罢工，你怎么看？

罢工事件众说纷纭，但有一件事很明显：UAW拥有真正的权力，并且愿意并能够使用其权力。

“从一个层面上讲，工会利用了巨大的议价能力为工人的利益服务，而不是仅仅取悦那些薪资最高级别的工人。人们经常批评工会是贪婪的混蛋。从历史上看，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在这一轮中，UAW竭尽全力改善各种下层阶级的困境：临时工，新雇用人员和试用工人。” 康奈尔大学研究劳资关系的Harry Katz教授总结。

他补充说：“那很重要。它表明工会和员工内部仍然存在团结。

从历史上看，过去的20年，美国罢工的现象进入了一个平缓的时期，更多的是局部的小规模的罢工，但这次全国性的罢工，也许是新一代的劳工关系进入了动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