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棉棉不为所动。
梅朵满脸不解。
从前景年昭一句冷语就能让唐棉棉伤心半日,如今竟把自己撇的跟看客似的。
唐棉棉却从袖中拿出在灵山寺求的签。
“琴鸣须用知音听……”唐棉棉低喃着。
贵人,知音。
她又能去哪儿遇贵人和知音。
唐棉棉沉叹,将签收了回去。
热热闹闹的婚礼三更才歇。
唐棉棉下定决心,她展开宣纸,在纸上写上和离书三个字。
看吧,景年昭,此生是我不要你了。
第二日,唐棉棉正要去找景年昭,景年昭带着唐微荷来了。
“微荷来给你敬茶。”他淡淡说。
唐棉棉眸色一暗,心底顿起警惕。
唐微荷叫人端来茶:“堂姐,这杯茶是多谢你替我照顾年昭三年……”
她语气真诚,一杯茶,谢过了三年。
说着替她照顾,连唐棉棉一点苦劳都轻飘飘抹去。
唐棉棉没什么表情,接过了茶。
唐微荷眼底划过一丝狠光,正当她想借着唐棉棉的手将茶杯打翻时,手背突然传来针扎似的剧痛。
她手一颤,滚烫的茶浇在了自己手上。
“你这是做什么?”唐棉棉故作惊讶。
唐微荷看着唐棉棉似有若无的幸灾乐祸,心中怨毒,委屈地看向景年昭:“我没事,堂姐只是手滑,你别怪她。”
景年昭皱眉,还没开口,唐棉棉便说:“他能怪我什么?我可连茶杯都没有碰,莫不是妹妹昨日累了,所以今日才拿不稳茶?”
闻言,唐微荷脸色一僵。
“唐棉棉,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景年昭眉目间的寒冰似能将人冻亡。
“当然。”唐棉棉笑意褪去。
她站起来,一字一句,将曾经的委屈、愤恨和不甘全化作如刀刃锋利的话。
“秦王殿下,嫁给你三年,我自认尽心尽力,倾尽所有,你我即便没有夫妻之情,也该有些面子情分,可你却娶我堂妹为平妻,叫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景年昭一滞,惊诧不已。
可此刻的唐棉棉让他没由来的生了丝心慌。
“君既无情,妾便无意。”唐棉棉双手交握,行了大礼,“求王爷成全,赐唐棉棉和离书。”
霎时,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景年昭看着她,袖袍中的手不觉攥紧:“你要和离?”
唐棉棉那三年的确劳苦功高,他不否认,所以他也从未想过休弃她。
但此刻,她那双眼中的坚定让他明白,她是真的要和离。
胸口莫名翻涌的怒意和烦乱,让景年昭眉目一沉:“王妃大不敬,即日起禁足院内,无本王吩咐,任何人不许出入!”
说完,他就带着唐微荷离开了。
这一关就是五六日,景年昭再没来过。
唐棉棉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将自己一直关下去,但她绝不愿再沦落到前世的下场。
她趁着侍卫轮换逃出了王府。
既然景年昭不和离,她便去找能让他们和离的人。
雪落了唐棉棉一身,寒风吹的她意识都开始模糊。
突然,一辆马车驰骋而来,险些将她撞到。
车帘被掀开,眼蒙白布的男子探身出来。
唐棉棉一愣,这不是灵山寺遇到的男子吗?
她先道一声抱歉正准备走,男子忽然叫住了她:“姑娘,相逢即是缘,我且送你一程如何?”
唐棉棉考虑了一下自己的体力,苦笑:“多谢,便请您送我去宫门吧。”
景砚南动作一滞:“去宫门有何事?”
唐棉棉望向皇宫,一字字道:“求和离。”
马车摇摇晃晃地到了宫门外。
唐棉棉下车道了谢,强撑着朝宫门而去。
驾车的少年石璟看着那踉跄的背影,不解问道:“殿下,为何要答应帮秦王妃啊?”
太子景砚南如玉的指节轻叩马车窗,答非所问:“她倒算个妙人。”
风雪中,唐棉棉仰望着宫门上“承天门”三个大字,倏然跪下。
侍卫面面相觑,忙叫人进去禀报。
满天飞雪,唐棉棉跪在宫门外的场景惹得不少行人驻足窃窃私语。
“秦王妃怎么跪在宫门口?”
“几日前秦王娶了平妻,这是受了委屈啊……”
“实在可怜,听说王妃的父亲唐将军可是为国捐躯啊……”
没多久,一个公公跟着侍卫从里头走了出来。
“皇上口谕,传秦王妃入宫。”
御书房。
唐棉棉跪在御前,磕头恳求:“求皇上开恩,许臣女与秦王和离。”
“荒唐!”皇上一盏茶砸在唐棉棉脚边。
天子之怒,吓得唐棉棉一颤。
她咬牙又磕了个头:“臣女才情不善,三年无所出,实担不起秦王妃殊荣。”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皇家之人只有丧偶没有和离。”
皇上看着她,眉目间的愠色让人不寒而栗。
唐棉棉只能磕头。
这一刻,她大概豁出去了,只想着便是死也不要再做秦王妃去死。
这时,外头候着的公公来报:“皇上,太子到。”
皇上神情蓦然缓和了些:“传。”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唐棉棉浑身紧绷着,连呼吸都不敢过重。
身旁多了一道身影,熟悉的声音响起。
“儿臣参见父皇。”
唐棉棉眼眸一震。
她抬头望去,果真是那送她来宫门的男子!
他竟然是太子景砚南。
唐棉棉心下大惊。
景砚南薄唇亲启:“父皇,容儿臣说一句,若唐将军还在,定会心疼独女。”
短短几句话便让皇上心底的怒气消散。
他看着瘦弱苍白的唐棉棉,再想起她战死沙场的父亲,眉头紧皱。
唐父安邦定国,战功赫赫,若他看见自己唯一血脉如此凄惨……
皇上暗叹了口气,细想自己答应景年昭娶平妻一事确有不妥。
御书房内气氛凝滞半晌。
皇上终于松了口:“既如此,朕准许你同年昭和离,但为了皇家颜面,你此生都不许再嫁,就算这样,你还要和离吗?”
唐棉棉愣了瞬,而后直接叩头谢恩:“臣女叩谢皇上。”
不嫁便不嫁,她受够了爱而不得的折磨。
这一世,不如守着母亲行医济世来的安稳自在。
风雪已停,唐棉棉从御书房走了出来。
她双腿一软,向前摔去。
突然,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扶正。
唐棉棉错愕地望着景砚南:“多谢太子。”
景砚南收回手,语气淡漠:“举手之劳。”
话落,一旁候着的石璟上前引着他离去。
唐棉棉看着他丝毫不因失明而慌乱的步伐,再想起他前世战死的结局,心中一阵感叹。
若他能登帝,夏国必再现昌荣。
王府。
唐微荷将热茶递给景年昭:“都看了半日的书,歇会儿吧。”
景年昭并未接,目光随停在书上,却没看进去一个字。
唐棉棉已经被禁足好几日,他原以为她会像从前那般最多两日便差梅朵来请他,然而……
“王爷!不好了,王妃她,她……”一个小厮神色匆匆地跑了来。
唐微荷皱眉呵斥:“慌慌张张成何……”
她的话还未说完,景年昭起身打断:“唐棉棉怎么了?”
唐微荷眸色一怔,手中的茶也险些泼倒。
小厮喘了几口气:“王妃说要见王爷。”
景年昭眉头一松,只当唐棉棉总算服了软。
他大步流星地朝正厅跨去。
直至看见那消瘦单薄的身影,景年昭心底忽然升起一丝不安。
他还未开口,唐棉棉就率先将一道明黄圣旨展开。
“圣旨到,王爷请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