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棉棉看着景年昭墨眸中的无情,所有的怨愤,不甘,痴缠尽数涌上心尖。
她红了眼。
是了,景年昭从未将她当做妻子,她却妄图从他身上寻得一份怜爱,最后不仅害死了所有对自己好的人,自己也落得惨死的下场。
重活一世,她总算看得清清楚楚!
“多谢王爷。”
多谢你让我彻底醒过来。
本就一场错爱,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唐棉棉深深看了景年昭一眼,第一次没有告退,转身直接走了。
她这从来没有过的无礼举动,让景年昭愣住了。
他蹙眉看着那消瘦的背影,眼神复杂。
回到云舒院没多久。
太医就来为唐棉棉看伤,并说景年昭已从太医院调来天山雪莲。
唐棉棉不由皱眉:“给了我,太子殿下怎么办?”
她记得天山雪莲是太子景砚南必须要用的药,每月西域只进贡一朵。
太医讪笑:“太子的眼,药吃与不吃也无差别。”
唐棉棉明白过来,太子和景年昭是皇帝最出众的儿子。
三年前遇刺之后,景年昭断腿,太子瞎眼。
可如今景年昭腿好了,太子眼却还是瞎的。
太子之位眼见便要换人,连太医都见风使舵了。
唐棉棉目光微凝。
上一世太子景砚南眼瞎之后便深居东宫不出,待她再次听到消息,便是他战死沙场之时。
她也终究没有见过那传说中惊才艳绝的天骄之子。
唐棉棉凄然一笑,不觉生了丝同病相怜之感。
在太医走后,她便让梅朵将雪莲悄悄送去了太子府。
雪又下了几天,唐棉棉再也没去找景年昭,而景年昭也没来过这云舒院。
正当她思量今后打算之时,景年昭身旁的小厮忽然到来。
“王妃,王爷找您。”
唐棉棉看着眉梢眼角都透露着轻慢的小厮,眉间微蹙。
从前她还觉得自己好歹是秦王妃,如今看来,连府里的奴才都比自己明白她在景年昭心中的地位。
镜春院。
伺候唐微荷的丫鬟正跪在景年昭脚边哭诉:“屋里没碳,奴婢去求人也求不到,这才让微荷小姐感了风寒……”
唐微荷更是咳嗽了两声:“年昭,你莫怪堂姐,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
唐棉棉厌恶的望着榻上脸色苍白的唐微荷,一言不发。
从以前开始一直都是这样,唐微荷这套把戏一直都没变过。
“你该称我王妃。”唐棉棉冷冷打断她。
景年昭一听,呵斥道:“你既知自己身份,府内之事也该处理妥当。”
闻言,唐棉棉心更冷。
前世就是这样,无论唐微荷出了何事,他总是会先将罪责怪到她身上。
唐棉棉掩去眼中情绪:“既如此,不如我来给你把脉诊治一番。”
说着,她挽袖伸手,走向唐微荷。
唐微荷面色一僵,下意识地闪躲。
随即委屈的抬头,泪光莹莹只说两字:“年昭……”
景年昭立刻挡住唐棉棉,似乎怕她靠近就会害了唐微荷。
思量几秒,他将腰间令牌摘下递给唐微荷。
冰冷的目光却刺向唐棉棉:“此令便如我,府内一切事物都可调用。”
唐棉棉望着那令牌愣住了。
她去西域为他求医,他都不肯把令牌借给她,如今唐微荷不过含泪一声“年昭”,他就轻易地给出。
前世,她曾痛不欲生。
如今却觉荒唐可笑。
看吧,唐棉棉,这便是你曾放在心尖上的男子。
为了唐微荷,他可以把你弃之如敝履。
唐棉棉冷嗤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了出去。
许是她走的太过干脆,反而让景年昭无法忽视。
他紧蹙着眉,跟了上去。
唐微荷见景年昭竟跟着出去了,柔弱的表情瞬时一暗。
院门外,唐棉棉停下脚步:“王爷还有罪要问?”
景年昭被她似有若无的锋芒刺地愣了瞬。
三年来,唐棉棉从未忤逆过他,可这几日她像是换了个人,接二连三言语带刺。
景年昭眼神骤冷:“看来你是不想做这个王妃了。”
“王妃……”唐棉棉咀嚼着这一称呼,“我在王爷心里,原来还算是王妃。”
看着她眼中莫名的深切悲哀,景年昭还未发作的怒火戛然而止。
不知为何,就这样望着她离去。
次日。
宫里的传旨太监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安侯唐棉棉女唐微荷品貌端庄,秀外慧中,与秦王前缘未定,如今再续,故朕特钦定其为秦王平妻,择吉日大婚,钦此!”
唐棉棉跪着,听到“前缘未定”四字,胸口情绪翻涌。
好一个前缘未定,那她算什么?
景年昭的错缘吗?
传旨太监离去,唐棉棉在梅朵的搀扶下起身。
她转头望去,看见景年昭和唐微荷站在一起,一众仆人恭敬的跟在他们身后。
而她只有自己和梅朵。
唐棉棉忽觉一丝悲凉钻入心底,千言万语全部变成了一句:“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闻言,景年昭神情一滞。
他看向唐棉棉,却只见她转身间那微红的眼角。
不知为何,一丝烦躁掠过心中,带走了不少因这道赐婚圣旨而起的欣喜。
连下了三日的雪,路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人的脚踝。
披着霜色斗篷的唐棉棉艰难地挪动着双腿,一步步朝灵山寺走去。
梅朵搀扶着她,有些不解:“王妃,为何您非要今天来?”
唐棉棉喘了口气:“求佛就得诚心。”
梅朵目露疑惑,似乎不太明白。
唐棉棉也没有解释。
前世,她惨死于灵山寺,今生不知因何缘由又是在灵山寺受伤后醒来。
现在,她下定决心和景年昭分开,定要前来求个心安。
到了灵山寺后。
唐棉棉让梅朵在寺外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
庙中人并不多。
唐棉棉跪在佛前:“我佛慈悲,信女幸遇重生,愿我佛佑我娘平安无虞,愿……”
她忽然停住,最后还是将那句“愿我与景年昭此生无瓜葛”说了出来。
唐棉棉叩拜后摇了签。
两声细微的落地声后,她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她望去,只见是一身穿玄色素衣的男子。
他双眼蒙着白布,气质清濯。
男子摸索着地上的签,唐棉棉见状,便将他面前的签捡了起来递到他手中。
男子一愣:“多谢。”
唐棉棉笑道:“举手之劳。”
她捡起自己的签,见上头写着“下”一字,神情微怔。
唐棉棉目光下落,喃喃念道:“君子莫体小人为,事若差池个是非,琴鸣须用知音听,守常安静得依稀……”
而后面的解便是“待得贵人,无不欢喜”。
看到“贵人”这两个字,唐棉棉不由自嘲一笑。
她现在难以从秦王府脱身,又去哪儿遇贵人呢?
唐棉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签收于袖内起身离去。
这时,一侍从模样的少年恭敬的走到男子身边接过签,念了出来:“中签,一谋一用一番书,虑后思前不敢为,时到贵人相助力,如山墙立可安居。”
翻过签,他又继续念:“解签为,改旧成新,寒花遇春。”
少年眼中忧虑,声音却努力欢喜:“恭喜殿下,此次定能找到的神医定能治好您。”
男子抿抿唇,思量了片刻,声音清冷:“天山雪莲来处可查清楚了?”
“回殿下,查清楚了。”少年压低声音。
“是秦王妃。”